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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史記_卷一至卷五_司馬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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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24-1-6 13:03:02 | 顯示全部樓層 |閱讀模式
    卷一 五帝本紀第一

    黃帝者,少典之子,姓公孫,名曰軒轅。生而神靈,弱而能言,幼而徇齊,長而敦敏,成而聰明。軒轅之時,神農氏世衰。諸侯相侵伐,暴虐百姓,而神農氏弗能征。於是軒轅乃習用干戈,以征不享,諸侯咸來賓從。而蚩尤最為暴,莫能伐。炎帝欲侵陵諸侯,諸侯咸歸軒轅。軒轅乃修德振兵,治五氣,蓺五種,撫萬民,度四方,教熊羆貔貅貙虎,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。三戰,然後得其志。蚩尤作亂,不用帝命。於是黃帝乃征師諸侯,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,遂禽殺蚩尤。而諸侯咸尊軒轅為天子,代神農氏,是為黃帝。天下有不順者,黃帝從而征之,平者去之,披山通道,未嘗寧居。
    東至於海,登丸山,及岱宗。西至於空桐,登雞頭。南至於江,登熊、湘。北逐葷粥,合符釜山,而邑於涿鹿之阿。遷徙往來無常處,以師兵為營衛。官名皆以雲命,為雲師。置左右大監,監於萬國。萬國和,而鬼神山川封禪與為多焉。獲寶鼎,迎日推筴。舉風后、力牧、常先、大鴻以治民。順天地之紀,幽明之占,死生之說,存亡之難。時播百穀草木,淳化鳥獸蟲蛾,旁羅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,勞勤心力耳目,節用水火材物。有土德之瑞,故號黃帝。
    黃帝二十五子,其得姓者十四人。
    黃帝居軒轅之丘,而娶於西陵之女,是為嫘祖。嫘祖為黃帝正妃,生二子,其後皆有天下:其一曰玄囂,是為青陽,青陽降居江水;其二曰昌意,降居若水。昌意娶蜀山氏女,曰昌仆,生高陽,高陽有聖德焉。黃帝崩,葬橋山。其孫昌意之子高陽立,是為帝顓頊也。
    帝顓頊高陽者,黃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。靜淵以有謀,疏通而知事;養材以任地,載時以象天,依鬼神以制義,治氣以教化,絜誠以祭祀。北至於幽陵,南至於交阯,西至於流沙,東至於蟠木。動靜之物,大小之神,日月所照,莫不砥屬。
    帝顓頊生子曰窮蟬。顓頊崩,而玄囂之孫高辛立,是為帝嚳。
    帝嚳高辛者,黃帝之曾孫也。高辛父曰蟜極,蟜極父曰玄囂,玄囂父曰黃帝。自玄囂與蟜極皆不得在位,至高辛即帝位。高辛於顓頊為族子。
    高辛生而神靈,自言其名。普施利物,不於其身。聰以知遠,明以察微。順天之義,知民之急。仁而威,惠而信,脩身而天下服。取地之材而節用之,撫教萬民而利誨之,曆日月而迎送之,明鬼神而敬事之。其色鬱郁,其德嶷嶷。其動也時,其服也士。帝嚳溉執中而遍天下,日月所照,風雨所至,莫不從服。
    帝嚳娶陳鋒氏女,生放勛。娶娵訾氏女,生摯。帝嚳崩,而摯代立。帝摯立,不善,而弟放勛立,是為帝堯。
    帝堯者,放勛。其仁如天,其知如神。就之如日,望之如雲。富而不驕,貴而不舒。黃收純衣,彤車乘白馬。能明馴德,以親九族。九族既睦,便章百姓。百姓昭明,合和萬國。
    乃命羲、和,敬順昊天,數法日月星辰,敬授民時。分命羲仲,居郁夷,曰暘谷。敬道日出,便程東作。日中,星鳥,以殷中春。其民析,鳥獸字微。申命羲叔,居南交。便程南為,敬致。日永,星火,以正中夏。其民因,鳥獸希革。申命和仲,居西土,曰昧谷。敬道日入,便程西成。夜中,星虛,以正中秋。其民夷易,鳥獸毛毨。申命和叔;居北方,曰幽都。便在伏物。日短,星昴,以正中冬。其民燠,鳥獸氄毛。歲三百六十六日,以閏月正四時。信飭百官,眾功皆興。
    堯曰:「誰可順此事?」放齊曰:「嗣子丹朱開明。」堯曰:「吁!頑凶,不用。」堯又曰:「誰可者?」讙兜曰:「共工旁聚布功,可用。」堯曰:「共工善言,其用僻,似恭漫天,不可。」堯又曰:「嗟,四岳,湯湯洪水滔天,浩浩懷山襄陵,下民其憂,有能使治者?」皆曰鯀可。堯曰:「鯀負命毀族,不可。」岳曰:「異哉,試不可用而已。」堯於是聽岳用鯀。九歲,功用不成。
    堯曰:「嗟!四岳:朕在位七十載,汝能庸命,踐朕位?」岳應曰:「鄙德忝帝位。」堯曰:「悉舉貴戚及疏遠隱匿者。」眾皆言於堯曰:「有矜在民間,曰虞舜。」堯曰:「然,朕聞之。其何如?」岳曰:「盲者子。父頑,母嚚,弟傲,能和以孝,烝烝治,不至奸。」堯曰:「吾其試哉。」於是堯妻之二女,觀其德於二女。舜飭下二女於媯汭,如婦禮。堯善之,乃使舜慎和五典,五典能從。乃遍入百官,百官時序。賓於四門,四門穆穆,諸侯遠方賓客皆敬。堯使舜入山林川澤,暴風雷雨,舜行不迷。堯以為聖,召舜曰:「女謀事至而言可績,三年矣。女登帝位。」舜讓於德不懌。正月上日,舜受終於文祖。文祖者,堯大祖也。
    於是帝堯老,命舜攝行天子之政,以觀天命。舜乃在璿璣玉衡,以齊七政。遂類於上帝,禋於六宗,望於山川,辯於群神。揖五瑞,擇吉月日,見四岳諸牧,班瑞。歲二月,東巡狩,至於岱宗,?,望秩於山川。遂見東方君長,合時月正日,同律度量衡,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為摯,如五器,卒乃復。五月,南巡狩;八月,西巡狩;十一月,北巡狩:皆如初。歸,至於祖禰廟,用特牛禮。五歲一巡狩,群後四朝。遍告以言,明試以功,車服以庸。肇十有二州,決川。象以典刑,流宥五刑,鞭作官刑,扑作教刑,金作贖刑。眚災過,赦;怙終賊,刑。欽哉,欽哉,惟刑之靜哉!
    讙兜進言共工,堯曰不可而試之工師,共工果淫辟。四岳舉鯀治鴻水,堯以為不可,岳彊請試之,試之而無功,故百姓不便。三苗在江淮、荊州數為亂。於是舜歸而言於帝,請流共工於幽陵,以變北狄;放兜於崇山,以變南蠻;遷三苗於三危,以變西戎;殛鯀於羽山,以變東夷:四罪而天下咸服。
    堯立七十年得舜,二十年而老,令舜攝行天子之政,薦之於天。堯辟位凡二十八年而崩。百姓悲哀,如喪父母。三年,四方莫舉樂,以思堯。堯知子丹朱之不肖,不足授天下,於是乃權授舜。授舜,則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;授丹朱,則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。堯曰「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」,而卒授舜以天下。堯崩,三年之喪畢,舜讓辟丹朱於南河之南。諸侯朝覲者不之丹朱而之舜,獄訟者不之丹朱而之舜,謳歌者不謳歌丹朱而謳歌舜。舜曰「天也夫1而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,是為帝舜。
    虞舜者,名曰重華。重華父曰瞽叟,瞽叟父曰橋牛,橋牛父曰句望,句望父曰敬康,敬康父曰窮蟬,窮蟬父曰帝顓頊,顓頊父曰昌意:以至舜七世矣。自從窮蟬以至帝舜,皆微為庶人。
    舜父瞽叟盲,而舜母死,瞽叟更娶妻而生象,象傲。瞽叟愛後妻子,常欲殺舜,舜避逃;及有小過,則受罪。順事父及後母與弟,日以篤謹,匪有解。
    舜,冀州之人也。舜耕歷山,漁雷澤,陶河濱,作什器於壽丘,就時於負夏。舜父瞽叟頑,母嚚,弟象傲,皆欲殺舜。舜順適不失子道,兄弟孝慈。欲殺,不可得;即求,嘗在側。
    舜年二十以孝聞。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,四岳咸薦虞舜,曰可。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,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。舜居媯汭,內行彌謹。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,甚有婦道。堯九男皆益篤。舜耕歷山,歷山之人皆讓畔;漁雷澤,雷澤上人皆讓居;陶河濱,河濱器皆不苦窳。一年而所居成聚,二年成邑,三年成都。堯乃賜舜絺衣,與琴,為築倉廩,予牛羊。瞽叟尚復欲殺之,使舜上塗廩,瞽叟從下縱火焚廩。舜乃以兩笠自捍而下,去,得不死。後瞽叟又使舜穿井,舜穿井為匿空旁出。舜既入深,瞽叟與象共下土實井,舜從匿空出,去。瞽叟、象喜,以舜為已死。象曰「本謀者象。」象與其父母分,於是曰:「舜妻堯二女,與琴,象取之。牛羊倉廩予父母。」象乃止舜宮居,鼓其琴。舜往見之。象鄂不懌,曰:「我思舜正鬱陶1舜曰:「然,爾其庶矣1舜復事瞽叟愛弟彌謹。於是堯乃試舜五典百官,皆治。
    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,世得其利,謂之「八愷」。高辛氏有才子八人,世謂之「八元」。此十六族者,世濟其美,不隕其名。至於堯,堯未能舉。舜舉八愷,使主后土,以揆百事,莫不時序。舉八元,使布五教於四方,父義,母慈,兄友,弟恭,子孝,內平外成。
    昔帝鴻氏有不才子,掩義隱賊,好行兇慝,天下謂之渾沌。少皞氏有不才子,毀信惡忠,崇飾惡言,天下謂之窮奇。顓頊氏有不才子,不可教訓,不知話言,天下謂之檮杌。此三族世憂之。至於堯,堯未能去。縉雲氏有不才子,貪於飲食,冒於貨賄,天下謂之饕餮。天下惡之,比之三凶。舜賓於四門,乃流四凶族,遷於四裔,以御螭魅,於是四門辟,言毋凶人也。
    舜入於大麓,烈風雷雨不迷,堯乃知舜之足授天下。堯老,使舜攝行天子政,巡狩。舜得舉用事二十年,而堯使攝政。攝政八年而堯崩。三年喪畢,讓丹朱,天下歸舜。而禹、皋陶、契、后稷、伯夷、夔、龍、倕、益、彭祖自堯時而皆舉用,未有分職。於是舜乃至於文祖,謀於四岳,辟四門,明通四方耳目,命十二牧論帝德,行厚德,遠佞人,則蠻夷率服。舜謂四岳曰:「有能奮庸美堯之事者,使居官相事?」皆曰:「伯禹為司空,可美帝功。」舜曰:「嗟,然!禹,汝平水土,維是勉哉。」禹拜稽首,讓於稷、契與皋陶。舜曰:「然,往矣。」舜曰:「棄,黎民始飢,汝后稷播時百穀。」舜曰:「契,百姓不親,五品不馴,汝為司徒,而敬敷五教,在寬。」舜曰:「皋陶,蠻夷猾夏,寇賊奸軌,汝作士,五刑有服,五服三就;五流有度,五度三居:維明能信。」舜曰:「誰能馴予工?」皆曰垂可。於是以垂為共工。舜曰:「誰能馴予上下草木鳥獸?」皆曰益可。於是以益為朕虞。益拜稽首,讓於諸臣朱虎、熊羆。舜曰:「往矣,汝諧。」遂以朱虎、熊羆為佐。舜曰:「嗟!四岳,有能典朕三禮?」皆曰伯夷可。舜曰:「嗟!伯夷,以汝為秩宗,夙夜維敬,直哉維靜絜。」伯夷讓夔、龍。舜曰:「然。以夔為典樂,教稚子,直而溫,寬而栗,剛而毋虐,簡而毋傲;詩言意,歌長言,聲依永,律和聲,八音能諧,毋相奪倫,神人以和。」夔曰:「於!予擊石拊石,百獸率舞。」舜曰:「龍,朕畏忌讒說殄偽,振驚朕眾,命汝為納言,夙夜出入朕命,惟信。」舜曰:「嗟!女二十有二人,敬哉,惟時相天事。」三歲一考功,三考絀陟,遠近眾功咸興。分北三苗。
    此二十二人咸成厥功:皋陶為大理,平,民各伏得其實;伯夷主禮,上下咸讓;垂主工師,百工致功;益主虞,山澤辟;棄主稷,百穀時茂;契主司徒,百姓親和;龍主賓客,遠人至;十二牧行而九州莫敢辟違;唯禹之功為大,披九山,通九澤,決九河,定九州,各以其職來貢,不失厥宜。方五千里,至於荒服。南撫交阯、北發,西戎、析枝、渠廋、氐、羌,北山戎、發、息慎,東長、鳥夷,四海之內咸戴帝舜之功。於是禹乃興九招之樂,致異物,鳳皇來翔。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。
    舜年二十以孝聞,年三十堯舉之,年五十攝行天子事,年五十八堯崩,年六十一代堯踐帝位。踐帝位三十九年,南巡狩,崩於蒼梧之野。葬於江南九疑,是為零陵。舜之踐帝位,載天子旗,往朝父瞽叟,夔夔唯謹,如子道。封弟象為諸侯。舜子商均亦不肖,舜乃豫薦禹於天。十七年而崩。三年喪畢,禹亦乃讓舜子,如舜讓堯子。諸侯歸之,然後禹踐天子位。堯子丹朱,舜子商均,皆有疆土,以奉先祀。服其服,禮樂如之。以客見天子,天子弗臣,示不敢專也。
    自黃帝至舜、禹,皆同姓而異其國號,以章明德。故黃帝為有熊,帝顓頊為高陽,帝嚳為高辛,帝堯為陶唐,帝舜為有虞。帝禹為夏後而別氏,姓姒氏。契為商,姓子氏。棄為周,姓姬氏。
    太史公曰:學者多稱五帝,尚矣。然尚書獨載堯以來;而百家言黃帝,其文不雅馴,薦紳先生難言之。孔子所傳宰予問五帝德及帝系姓,儒者或不傳。余嘗西至空桐,北過涿鹿,東漸於海,南浮江淮矣,至長老皆各往往稱黃帝、堯、舜之處,風教固殊焉,總之不離古文者近是。予觀春秋、國語,其發明五帝德、帝系姓章矣,顧弟弗深考,其所表見皆不虛。書缺有間矣,其軼乃時時見於他說。非好學深思,心知其意,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。余並論次,擇其言尤雅者,故著為本紀書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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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樓主| 發表於 2024-1-6 13:09:17 | 顯示全部樓層
    卷二 夏本紀第二

    夏禹,名曰文命。禹之父曰鯀,鯀之父曰帝顓頊,顓頊之父曰昌意,昌意之父曰黃帝。禹者,黃帝之玄孫而帝顓頊之孫也。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鯀皆不得在帝位,為人臣。當帝堯之時,鴻水滔天,浩浩懷山襄陵,下民其憂。堯求能治水者,群臣四岳皆曰鯀可。堯曰:「鯀為人負命毀族,不可。」四岳曰:「等之未有賢於鯀者,願帝試之。」於是堯聽四岳,用鯀治水。九年而水不息,功用不成。於是帝堯乃求人,更得舜。舜登用,攝行天子之政,巡狩。行視鯀之治水無狀,乃殛鯀於羽山以死。天下皆以舜之誅為是。於是舜舉鯀子禹,而使續鯀之業。
    堯崩,帝舜問四岳曰:「有能成美堯之事者使居官?」皆曰:「伯禹為司空,可成美堯之功。」舜曰:「嗟,然1命禹:「女平水土,維是勉之。」禹拜稽首,讓於契、后稷、皋陶。舜曰:「女其往視爾事矣。」
    禹為人敏給克勤;其德不違,其仁可親,其言可信;聲為律,身為度,稱以出;亹穆穆,為綱為紀。
    禹乃遂與益、后稷奉帝命,命諸侯百姓興人徒以傅土,行山表木,定高山大川。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,乃勞身焦思,居外十三年,過家門不敢入。薄衣食,致孝於鬼神。卑宮室,致費於溝淢。陸行乘車,水行乘船,泥行乘橇,山行乘檋。左準繩,右規矩,載四時,以開九州,通九道,陂九澤,度九山。令益予眾庶稻,可種卑濕。命后稷予眾庶難得之食。食少,調有餘相給,以均諸侯。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貢,及山川之便利。
    禹行自冀州始。冀州:既載壺口,治梁及岐。既脩太原,至於岳陽。覃懷致功,至于衡漳。其土白壤。賦上上錯,田中中,常、衛既從,大陸既為。鳥夷皮服。夾右碣石,入於海。
    濟、河維沇州:九河既道,雷夏既澤,雍、沮會同,桑土既蠶,於是民得下丘居土。其土黑墳,草繇木條。田中下,賦貞,作十有三年乃同。其貢漆絲,其篚織文。浮於濟、漯,通於河
    海岱維青州:堣夷既略,濰、淄其道。其土白墳,海濱廣潟,厥田斥鹵。田上下,賦中上。厥貢鹽絺,海物維錯,岱畎絲、枲、鉛、松、怪石,萊夷為牧,其篚酓絲。浮於汶,通於濟。
    海岱及淮維徐州:淮、沂其治,蒙、羽其蓺。大野既都,東原底平。其土赤埴墳,草木漸包。其田上中,賦中中。貢維土五色,羽畎夏狄,嶧陽孤桐,泗濱浮磬,淮夷蠙珠臮魚,其篚玄纖縞。浮於淮、泗,通於河。淮海維揚州:彭蠡既都,陽鳥所居。三江既入,震澤致定。竹箭既布。其草惟夭,其木惟喬,其土塗泥。田下下,賦下上上雜。貢金三品,瑤、琨、竹箭,齒、革、羽、旄,島夷卉服,其篚織貝,其包橘、柚錫貢。均江海,通淮、泗。
    荊及衡陽維荊州:江、漢朝宗於海。九江甚中,沱、涔已道,雲土、夢為治。其土塗泥。田下中,賦上下。貢羽、旄、齒、革,金三品,杶、干、栝、柏,礪、砥、砮、丹,維箘簬、楛,三國致貢其名,包匭菁茅,其篚玄纁璣組,九江入賜大龜。浮於江、沱、涔、漢,逾於雒,至於南河。
    荊河惟豫州:伊、雒、、澗既入於河,滎播既都,道荷澤,被明都。其土壤,下土墳壚。田中上,賦雜上中。貢漆、絲、絺、紵,其篚纖絮,錫貢磬錯。浮於雒,達於河。
    華陽黑水惟梁州:汶、嶓既蓺,沱、涔既道,蔡、蒙旅平,和夷厎績。其土青驪。田下上,賦下中三錯。貢璆、鐵、銀、鏤、砮、磬,熊、羆、狐、狸、織皮。西傾因桓是來,浮於潛,逾於沔,入於渭,亂於河。
    黑水西河惟雍州:弱水既西,涇屬渭汭。漆、沮既從,灃水所同。荊、岐已旅,終南、敦物至於鳥鼠。原隰厎績,至於都野。三危既度,三苗大序。其土黃壤。田上上,賦中下。貢璆、琳、琅玕。浮於積石,至於龍門西河,會於渭汭。織皮崑崙、析支、渠搜,西戎即序。
    道九山:汧及岐至於荊山,逾於河;壺口、雷首至於太岳;砥柱、析城至於王屋;太行、常山至於碣石,入於海;西傾、朱圉、鳥鼠至於太華;熊耳、外方、桐柏至於負尾;道嶓冢,至於荊山;內方至於大別;汶山之陽至衡山,過九江,至於敷淺原。
    道九川:弱水至於合黎,餘波入於流沙。道黑水,至於三危,入於南海。道河積石,至於龍門,南至華陰,東至砥柱,又東至於盟津,東過雒汭,至於大邳,北過降水,至於大陸,北播為九河,同為逆河,入於海。嶓冢道瀁,東流為漢,又東為蒼浪之水,過三澨,入於大別,南入於江,東匯澤為彭蠡,東為北江,入於海。汶山道江,東別為沱,又東至於醴,過九江,至於東陵,東迤北會於匯,東為中江,入於海。道沇水,東為濟,入於河,泆為滎,東出陶丘北,又東至於荷,又東北會於汶,又東北入於海。道淮自桐柏,東會於泗、沂,東入於海。道渭自鳥鼠同穴,東會於灃,又東北至於涇,東過漆、沮,入於河。道雒自熊耳,東北會於澗、,又東會於伊,東北入於河。
    於是九州攸同,四奧既居,九山刊旅,九川滌原,九澤既陂,四海會同。六府甚脩,眾土交正,致慎財賦,咸則三壤成賦。中國賜土姓:「祗台德先,不距朕行。」
    令天子之國以外五百里甸服:百里賦納緫,二百里納銍,三百里納秸服,四百里粟,五百里米。甸服外五百里侯服:百里采,二百里任國,三百里諸侯。侯服外五百里綏服:三百里揆文教,二百里奮武衛。綏服外五百里要服:三百里夷,二百里蔡。要服外五百里荒服:三百里蠻,二百里流。
    東漸於海,西被於流沙,朔、南暨:聲教訖於四海。於是帝錫禹玄圭,以告成功於天下。天下於是太平治。
    皋陶作士以理民。帝舜朝,禹、伯夷、皋陶相與語帝前。皋陶述其謀曰:「信其道德,謀明輔和。」禹曰:「然,如何?」皋陶曰:「於!慎其身脩,思長,敦序九族,眾明高翼,近可遠在已。」禹拜美言,曰:「然。」皋陶曰:「於!在知人,在安民。」禹曰:「吁!皆若是,惟帝其難之。知人則智,能官人;能安民則惠,黎民懷之。能知能惠,何憂乎兜,何遷乎有苗,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?」皋陶曰:「然,於!亦行有九德,亦言其有德。」乃言曰:「始事事,寬而栗,柔而立,願而共,治而敬,擾而毅,直而溫,簡而廉,剛而實,彊而義,章其有常,吉哉。日宣三德,蚤夜翊明有家。日嚴振敬六德,亮采有國。翕受普施,九德咸事,俊乂在官,百吏肅謹。毋教邪淫奇謀。非其人居其官,是謂亂天事。天討有罪,五刑五用哉。吾言厎可行乎?」禹曰:「女言致可績行。」皋陶曰:「余未有知,思贊道哉。」
    帝舜謂禹曰:「女亦昌言。」禹拜曰:「於,予何言!予思日孳孳。」皋陶難禹曰:「何謂孳孳?」禹曰:「鴻水滔天,浩浩懷山襄陵,下民皆服於水。予陸行乘車,水行乘舟,泥行乘橇,山行乘檋,行山刊木。與益予眾庶稻鮮食。以決九川致四海,浚畎澮致之川。與稷予眾庶難得之食。食少,調有餘補不足,徙居。眾民乃定,萬國為治。」皋陶曰:「然,此而美也。」
    禹曰:「於,帝!慎乃在位,安爾止。輔德,天下大應。清意以昭待上帝命,天其重命用休。」帝曰:「吁,臣哉,臣哉!臣作朕股肱耳目。予欲左右有民,女輔之。余欲觀古人之象。日月星辰,作文繡服色,女明之。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,來始滑,以出入五言,女聽。予即辟,女匡拂予。女無面諛。退而謗予。敬四輔臣。諸眾讒嬖臣,君德誠施皆清矣。」禹曰:「然。帝即不時,布同善惡則毋功。」
    帝曰:「毋若丹朱傲,維慢游是好,毋水行舟,朋淫於家,用絕其世。予不能順是。」禹曰:「予娶塗山,癸甲,生啟予不子,以故能成水土功。輔成五服,至於五千里,州十二師,外薄四海,咸建五長,各道有功。苗頑不即功,帝其念哉。」帝曰:「道吾德,乃女功序之也。」
    皋陶於是敬禹之德,令民皆則禹。不如言,刑從之。舜德大明。
    於是夔行樂,祖考至,群後相讓,鳥獸翔舞,簫韶九成,鳳皇來儀,百獸率舞,百官信諧。帝用此作歌曰:「陟天之命,維時維幾。」乃歌曰:「股肱喜哉,元首起哉,百工熙哉1皋陶拜手稽首揚言曰:「念哉,率為興事,慎乃憲,敬哉1乃更為歌曰:「元首明哉,股肱良哉,庶事康哉1又歌曰:「元首叢脞哉,股肱惰哉,萬事墮哉1帝拜曰:「然,往欽哉1於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數聲樂,為山川神主。
    帝舜薦禹於天,為嗣。十七年而帝舜崩。三年喪畢,禹辭辟舜之子商均於陽城。天下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。禹於是遂即天子位,南面朝天下,國號曰夏後,姓姒氏。
    帝禹立而舉皋陶薦之,且授政焉,而皋陶卒。封皋陶之後於英、六,或在許。而後舉益,任之政。
    十年,帝禹東巡狩,至於會稽而崩。以天下授益。三年之喪畢,益讓帝禹之子啟,而辟居箕山之陽。禹子啟賢,天下屬意焉。及禹崩,雖授益,益之佐禹日淺,天下未洽。故諸侯皆去益而朝啟,曰「吾君帝禹之子也」。於是啟遂即天子之位,是為夏後帝啟。
    夏後帝啟,禹之子,其母塗山氏之女也。
    有扈氏不服,啟伐之,大戰於甘。將戰,作甘誓,乃召六卿申之。啟曰:「嗟!六事之人,予誓告女:有扈氏威侮五行,怠棄三正,天用剿絕其命。今予維共行天之罰。左不攻於左,右不攻於右,女不共命。御非其馬之政,女不共命。用命,賞於祖;不用命,僇於社,予則帑僇女。」遂滅有扈氏。天下咸朝。
    夏後帝啟崩,子帝太康立。帝太康失國,昆弟五人,須於洛汭,作五子之歌。
    太康崩,弟中康立,是為帝中康。帝中康時,羲、和湎淫,廢時亂日。胤往征之,作胤征。
    中康崩,子帝相立。帝相崩,子帝少康立。帝少康崩,子帝予立。帝予崩,子帝槐立。帝槐崩,子帝芒立。帝芒崩,子帝泄立。帝泄崩,子帝不降立。帝不降崩,弟帝扃立。帝扃崩,子帝廑立。帝廑崩,立帝不降之子孔甲,是為帝孔甲。帝孔甲立,好方鬼神,事淫亂。夏后氏德衰,諸侯畔之。天降龍二,有雌雄,孔甲不能食,未得豢龍氏。陶唐既衰,其後有劉累,學擾龍於豢龍氏,以事孔甲。孔甲賜之姓曰御龍氏,受豕韋之後。龍一雌死,以食夏後。夏後使求,懼而遷去。
    孔甲崩,子帝皋立。帝皋崩,子帝發立。帝發崩,子帝履癸立,是為桀。帝桀之時,自孔甲以來而諸侯多畔夏,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,百姓弗堪。乃召湯而囚之夏台,已而釋之。湯修德,諸侯皆歸湯,湯遂率兵以伐夏桀。桀走鳴條,遂放而死。桀謂人曰:「吾悔不遂殺湯於夏台,使至此。」湯乃踐天子位,代夏朝天下。湯封夏之後,至周封於杞也。
    太史公曰:禹為姒姓,其後分封,用國為姓,故有夏后氏、有扈氏、有男氏、斟尋氏、彤城氏、褒氏、費氏、杞氏、繒氏、辛氏、冥氏、斟戈氏。孔子正夏時,學者多傳夏小正雲。自虞、夏時,貢賦備矣。或言禹會諸侯江南,計功而崩,因葬焉,命曰會稽。會稽者,會計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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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樓主| 發表於 2024-1-6 13:10:22 | 顯示全部樓層
    卷三 殷本紀第三

    殷契,母曰簡狄,有娀氏之女,為帝嚳次妃。三人行浴,見玄鳥墮其卵,簡狄取吞之,因孕生契。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。帝舜乃命契曰:「百姓不親,五品不訓,汝為司徒而敬敷五教,五教在寬。」封於商,賜姓子氏。契興於唐、虞、大禹之際,功業著於百姓,百姓以平。
    契卒,子昭明立。昭明卒,子相土立。相土卒,子昌若立。昌若卒,子曹圉立。曹圉卒,子冥立。冥卒,子振立。振卒,子微立。微卒,子報丁立。報丁卒,子報乙立。報乙卒,子報丙立。報丙卒,子主壬立。主壬卒,子主癸立。主癸卒,子天乙立,是為成湯。
    成湯,自契至湯八遷。湯始居亳,從先王居,作帝誥。
    湯征諸侯。葛伯不祀,湯始伐之。湯曰:「予有言:人視水見形,視民知治不。」伊尹曰:「明哉!言能聽,道乃進。君國子民,為善者皆在王官。勉哉,勉哉1湯曰:「汝不能敬命,予大罰殛之,無有攸赦。」作湯征。
    伊尹名阿衡。阿衡欲奸湯而無由,乃為有莘氏媵臣,負鼎俎,以滋味說湯,致於王道。或曰,伊尹處士,湯使人聘迎之,五反然後肯往從湯,言素王及九主之事。湯舉任以國政。伊尹去湯適夏。既丑有夏,復歸於亳。入自北門,遇女鳩、女房,作女鳩女房。
    湯出,見野張網四面,祝曰:「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。」湯曰:「嘻,盡之矣1乃去其三面,祝曰:「欲左,左。欲右,右。不用命,乃入吾網。」諸侯聞之,曰:「湯德至矣,及禽獸。」
    當是時,夏桀為虐政淫荒,而諸侯昆吾氏為亂。湯乃興師率諸侯,伊尹從湯,湯自把鉞以伐昆吾,遂伐桀。湯曰:「格女眾庶,來,女悉聽朕言。匪台小子敢行舉亂,有夏多罪,予維聞女眾言,夏氏有罪。予畏上帝,不敢不正。今夏多罪,天命殛之。今女有眾,女曰『我君不恤我眾,舍我嗇事而割政』。女其曰『有罪,其柰何』?夏王率止眾力,率奪夏國。有眾率怠不和,曰『是日何時喪?予與女皆亡』!夏德若茲,今朕必往。爾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罰,予其大理女。女毋不信,朕不食言。女不從誓言,予則帑僇女,無有攸赦。」以告令師,作湯誓。於是湯曰「吾甚武」,號曰武王。
    桀敗於有娀之虛,桀奔於鳴條,夏師敗績。湯遂伐三?,俘厥寶玉,義伯、仲伯作典寶。湯既勝夏,欲遷其社,不可,作夏社。伊尹報。於是諸侯畢服,湯乃踐天子位,平定海內。
    湯歸至於泰卷陶,中[b216]作誥。既絀夏命,還亳,作湯誥:「維三月,王自至於東郊。告諸侯群後:『毋不有功於民,勤力乃事。予乃大罰殛女,毋予怨。』曰:『古禹、皋陶久勞於外,其有功乎民,民乃有安。東為江,北為濟,西為河,南為淮,四瀆已修,萬民乃有居。后稷降播,農殖百穀。三公咸有功於民,故後有立。昔蚩尤與其大夫作亂百姓,帝乃弗予,有狀。先王言不可不勉。』曰:『不道,毋之在國,女毋我怨。』」以令諸侯。伊尹作咸有一德,咎單作明居。
    湯乃改正朔,易服色,上白,朝會以晝。
    湯崩,太子太丁未立而卒,於是乃立太丁之弟外丙,是為帝外丙。帝外丙即位三年,崩,立外丙之弟中壬,是為帝中壬。帝中壬即位四年,崩,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。太甲,成湯適長孫也,是為帝太甲。帝太甲元年,伊尹作伊訓,作肆命,作徂後。
    帝太甲既立三年,不明,暴虐,不遵湯法,亂德,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宮。三年,伊尹攝行政當國,以朝諸侯。
    帝太甲居桐宮三年,悔過自責,反善,於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。帝太甲修德,諸侯咸歸殷,百姓以寧。伊尹嘉之,乃作太甲訓三篇,褒帝太甲,稱太宗。
    太宗崩,子沃丁立。帝沃丁之時,伊尹卒。既葬伊尹於亳,咎單遂訓伊尹事,作沃叮
    沃丁崩,弟太庚立,是為帝太庚。帝太庚崩,子帝小甲立。帝小甲崩,弟雍己立,是為帝雍己。殷道衰,諸侯或不至。
    帝雍己崩,弟太戊立,是為帝太戊。帝太戊立伊陟為相。亳有祥桑谷共生於朝,一暮大拱。帝太戊懼,問伊陟。伊陟曰:「臣聞妖不勝德,帝之政其有闕與?帝其修德。」太戊從之,而祥桑枯死而去。伊陟贊言於巫咸。巫咸治王家有成,作咸艾,作太戊。帝太戊贊伊陟於廟,言弗臣,伊陟讓,作原命。殷復興,諸侯歸之,故稱中宗。
    中宗崩,子帝中丁立。帝中丁遷於隞。河亶甲居相。祖乙遷於邢。帝中丁崩,弟外壬立,是為帝外壬。仲丁書闕不具。帝外壬崩,弟河亶甲立,是為帝河亶甲。河亶甲時,殷復衰。
    河亶甲崩,子帝祖乙立。帝祖乙立,殷復興。巫賢任職。
    祖乙崩,子帝祖辛立。帝祖辛崩,弟沃甲立,是為帝沃甲。帝沃甲崩,立沃甲兄祖辛之子祖丁,是為帝祖叮帝祖丁崩,立弟沃甲之子南庚,是為帝南庚。帝南庚崩,立帝祖丁之子陽甲,是為帝陽甲。帝陽甲之時,殷衰。
    自中丁以來,廢適而更立諸弟子,弟子或爭相代立,比九世亂,於是諸侯莫朝。
    帝陽甲崩,弟盤庚立,是為帝盤庚。帝盤庚之時,殷已都河北,盤庚渡河南,復居成湯之故居,乃五遷,無定處。殷民咨胥皆怨,不欲徙。盤庚乃告諭諸侯大臣曰:「昔高后成湯與爾之先祖俱定天下,法則可修。舍而弗勉,何以成德1乃遂涉河南,治亳,行湯之政,然後百姓由寧,殷道復興。諸侯來朝,以其遵成湯之德也。
    帝盤庚崩,弟小辛立,是為帝小辛。帝小辛立,殷復衰。百姓思盤庚,乃作盤庚三篇。帝小辛崩,弟小乙立,是為帝小乙。
    帝小乙崩,子帝武丁立。帝武丁即位,思復興殷,而未得其佐。三年不言,政事決定於冢宰,以觀國風。武丁夜夢得聖人,名曰說。以夢所見視群臣百吏,皆非也。於是乃使百工營求之野,得說於傅險中。是時說為胥靡,築於傅險。見於武丁,武丁曰是也。得而與之語,果聖人,舉以為相,殷國大治。故遂以傅險姓之,號曰傅說。
    帝武丁祭成湯,明日,有飛雉登鼎耳而呴,武丁懼。祖己曰:「王勿憂,先修政事。」祖己乃訓王曰:「唯天監下典厥義,降年有永有不永,非天夭民,中絕其命。民有不若德,不聽罪,天既附命正厥德,乃曰其奈何。嗚呼!王嗣敬民,罔非天繼,常祀毋禮於棄道。」武丁修政行德,天下咸,殷道復興。
    帝武丁崩,子帝祖庚立。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為德,立其廟為高宗,遂作高宗肜日及訓。帝祖庚崩,弟祖甲立,是為帝甲。帝甲淫亂,殷復衰。
    帝甲崩,子帝廩辛立。帝廩辛崩,弟庚丁立,是為帝庚叮帝庚丁崩,子帝武乙立。殷復去亳,徙河北。
    帝武乙無道,為偶人,謂之天神。與之博,令人為行。天神不勝,乃僇辱之。為革囊,盛血,卬而射之,命曰「射天」。武乙獵於河渭之間,暴雷,武乙震死。子帝太丁立。帝太丁崩,子帝乙立。帝乙立,殷益衰。
    帝乙長子曰微子啟,啟母賤,不得嗣。少子辛,辛母正後,辛為嗣。帝乙崩,子辛立,是為帝辛,天下謂之紂。
    帝紂資辨捷疾,聞見甚敏;材力過人,手格猛獸;知足以距諫,言足以飾非;矜人臣以能,高天下以聲,以為皆出己之下。好酒淫樂,嬖於婦人。愛妲己,妲己之言是從。於是使師涓作新淫聲,北里之舞,靡靡之樂。厚賦稅以實鹿台之錢,而盈鉅橋之粟。益收狗馬奇物,充仞宮室。益廣沙丘苑台,多取野獸蜚鳥置其中。慢於鬼神。大冣樂戲於沙丘,以酒為池,縣肉為林,使男女倮相逐其間,為長夜之飲。
    百姓怨望而諸侯有畔者,於是紂乃重刑辟,有炮格之法。以西伯昌、九侯、鄂侯為三公。九侯有好女,入之紂。九侯女不憙淫,紂怒,殺之,而醢九侯。鄂侯爭之彊,辨之疾,並脯鄂侯。西伯昌聞之,竊嘆。崇侯虎知之,以告紂,紂囚西伯羑里。西伯之臣閎夭之徒,求美女奇物善馬以獻紂,紂乃赦西伯。西伯出而獻洛西之地,以請除炮格之刑。紂乃許之,賜弓矢斧鉞,使得征伐,為西伯。而用費中為政。費中善諛,好利,殷人弗親。紂又用惡來。惡來善毀讒,諸侯以此益疏。
    西伯歸,乃陰修德行善,諸侯多叛紂而往歸西伯。西伯滋大,紂由是稍失權重。王子比干諫,弗聽。商容賢者,百姓愛之,紂廢之。及西伯伐飢國,滅之,紂之臣祖伊聞之而咎周,恐,奔告紂曰:「天既訖我殷命,假人元龜,無敢知吉,非先王不相我後人,維王淫虐用自絕,故天棄我,不有安食,不虞知天性,不迪率典。今我民罔不欲喪,曰『天曷不降威,大命胡不至』?今王其柰何?」紂曰:「我生不有命在天乎1祖伊反,曰:「紂不可諫矣。」西伯既卒,周武王之東伐,至盟津,諸侯叛殷會周者八百。諸侯皆曰:「紂可伐矣。」武王曰:「爾未知天命。」乃復歸。
    紂愈淫亂不止。微子數諫不聽,乃與大師、少師謀,遂去。比干曰:「為人臣者,不得不以死爭。」乃強諫紂。紂怒曰:「吾聞聖人心有七竅。」剖比干,觀其心。箕子懼,乃詳狂為奴,紂又囚之。殷之大師、少師乃持其祭樂器奔周。周武王於是遂率諸侯伐紂。紂亦發兵距之牧野。甲子日,紂兵敗。紂走入,登鹿台,衣其寶玉衣,赴火而死。周武王遂斬紂頭,縣之白旗。殺妲己。釋箕子之囚,封比干之墓,表商容之閭。封紂子武庚、祿父,以續殷祀,令修行盤庚之政。殷民大說。於是周武王為天子。其後世貶帝號,號為王。而封殷後為諸侯,屬周。
    周武王崩,武庚與管叔、蔡叔作亂,成王命周公誅之,而立微子於宋,以續殷後焉。
    太史公曰:余以頌次契之事,自成湯以來,采於書詩。契為子姓,其後分封,以國為姓,有殷氏、來氏、宋氏、空桐氏、稚氏、北殷氏、目夷氏。孔子曰,殷路車為善,而色尚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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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樓主| 發表於 2024-1-6 13:12:47 | 顯示全部樓層
    卷四 周本紀第四

    周后稷,名棄。其母有邰氏女,曰姜原。姜原為帝嚳元妃。姜原出野,見巨人跡,心忻然說,欲踐之,踐之而身動如孕者。居期而生子,以為不祥,棄之隘巷,馬牛過者皆辟不踐;徙置之林中,適會山林多人,遷之;而棄渠中冰上,飛鳥以其翼覆薦之。姜原以為神,遂收養長之。初欲棄之,因名曰棄。
    棄為兒時,屹如巨人之志。其遊戲,好種樹麻、菽,麻、菽美。及為成人,遂好耕農,相地之宜,宜谷者稼穡焉,民皆法則之。帝堯聞之,舉棄為農師,天下得其利,有功。帝舜曰:「棄,黎民始飢,爾后稷播時百穀。」封棄於邰,號曰后稷,別姓姬氏。后稷之興,在陶唐、虞、夏之際,皆有令德。
    后稷卒,子不窋立。不窋末年,夏后氏政衰,去稷不務,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間。不窋卒,子鞠立。鞠卒,子公劉立。公劉雖在戎狄之間,復脩后稷之業,務耕種,行地宜,自漆、沮度渭,取材用,行者有資,居者有畜積,民賴其慶。百姓懷之,多徙而保歸焉。周道之興自此始,故詩人歌樂思其德。公劉卒,子慶節立,國於豳。
    慶節卒,子皇仆立。皇仆卒,子差弗立。差弗卒,子毀隃立。毀隃卒,子公非立。公非卒,子高圉立。高圉卒,子亞圉立。亞圉卒,子公叔祖類立。公叔祖類卒,子古公亶父立。古公亶父復脩后稷、公劉之業,積德行義,國人皆戴之。薰育戎狄攻之,欲得財物,予之。已復攻,欲得地與民。民皆怒,欲戰。古公曰:「有民立君,將以利之。今戎狄所為攻戰,以吾地與民。民之在我,與其在彼,何異。民欲以我故戰,殺人父子而君之,予不忍為。」乃與私屬遂去豳,度漆、沮,逾梁山,止於岐下。豳人舉國扶老攜弱,盡復歸古公於岐下。及他旁國聞古公仁,亦多歸之。於是古公乃貶戎狄之俗,而營築城郭室屋,而邑別居之。作五官有司。民皆歌樂之,頌其德。
    古公有長子曰太伯,次曰虞仲。太姜生少子季歷,季歷娶太任,皆賢婦人,生昌,有聖瑞。古公曰:「我世當有興者,其在昌乎?」長子太伯、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歷以傳昌,乃二人亡如荊蠻,文身斷髮,以讓季歷。
    古公卒,季歷立,是為公季。公季脩古公遺道,篤於行義,諸侯順之。
    公季卒,子昌立,是為西伯。西伯曰文王,遵后稷、公劉之業,則古公、公季之法,篤仁,敬老,慈少。禮下賢者,日中不暇食以待士,士以此多歸之。伯夷、叔齊在孤竹,聞西伯善養老,盍往歸之。太顛、閎夭、散宜生、鬻子、辛甲大夫之徒皆往歸之。
    崇侯虎譖西伯於殷紂曰:「西伯積善累德,諸侯皆向之,將不利於帝。」帝紂乃囚西伯於羑里。閎夭之徒患之。乃求有莘氏美女,驪戎之文馬,有熊九駟,他奇怪物,因殷嬖臣費仲而獻之紂。紂大說,曰:「此一物足以釋西伯,況其多乎1乃赦西伯,賜之弓矢斧鉞,使西伯得征伐。曰:「譖西伯者,崇侯虎也。」西伯乃獻洛西之地,以請紂去炮格之刑。紂許之。
    西伯陰行善,諸侯皆來決平。於是虞、芮之人有獄不能決,乃如周。入界,耕者皆讓畔,民俗皆讓長。虞、芮之人未見西伯,皆慚,相謂曰:「吾所爭,周人所恥,何往為,祇取辱耳。」遂還,俱讓而去。諸侯聞之,曰「西伯蓋受命之君」。
    明年,伐犬戎。明年,伐密須。明年,敗耆國。殷之祖伊聞之,懼,以告帝紂。紂曰:「不有天命乎?是何能為1明年,伐邘。明年,伐崇侯虎。而作豐邑,自岐下而徙都豐。明年,西伯崩,太子發立,是為武王。
    西伯蓋即位五十年。其囚羑里,蓋益易之八卦為六十四卦。詩人道西伯,蓋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。後十年而崩,諡為文王。改法度,制正朔矣。追尊古公為太王,公季為王季:蓋王瑞自太王興。
    武王即位,太公望為師,周公旦為輔,召公、畢公之徒左右王,師脩文王緒業。
    九年,武王上祭於畢。東觀兵,至於盟津。為文王木主,載以車,中軍。武王自稱太子發,言奉文王以伐,不敢自專。乃告司馬、司徒、司空、諸節:「齊栗,信哉!予無知,以先祖有德臣,小子受先功,畢立賞罰,以定其功。」遂興師。師尚父號曰:「總爾眾庶,與爾舟楫,後至者斬。」武王渡河,中流,白魚躍入王舟中,武王俯取以祭。既渡,有火自上覆於下,至於王屋,流為烏,其色赤,其聲魄雲。是時,諸侯不期而會盟津者八百諸侯。諸侯皆曰:「紂可伐矣。」武王曰:「女未知天命,未可也。」乃還師歸。
    居二年,聞紂昏亂暴虐滋甚,殺王子比干,囚箕子。太師疵、少師彊抱其樂器而奔周。於是武王遍告諸侯曰:「殷有重罪,不可以不畢伐。」乃遵文王,遂率戎車三百乘,虎賁三千人,甲士四萬五千人,以東伐紂。十一年十二月戊午,師畢渡盟津,諸侯咸會。曰:「孳孳無怠1武王乃作太誓,告於眾庶:「今殷王紂乃用其婦人之言,自絕於天,毀壞其三正,離逷其王父母弟,乃斷棄其先祖之樂,乃為淫聲,用變亂正聲,怡說婦人。故今予發維共行天罰。勉哉夫子,不可再,不可三1
    二月甲子昧爽,武王朝至於商郊牧野,乃誓。武王左杖黃鉞,右秉白旄,以麾。曰:「遠矣西土之人1武王曰:「嗟!我有國冢君,司徒、司馬、司空,亞旅、師氏,千夫長、百夫長,及庸、蜀、羌、髳、微、纑、彭、濮人,稱爾戈,比爾干,立爾矛,予其誓。」王曰:「古人有言『牝雞無晨。牝雞之晨,惟家之索』。今殷王紂維婦人言是用,自棄其先祖肆祀不答,昏棄其家國,遺其王父母弟不用,乃維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,是信是使,俾暴虐於百姓,以奸軌於商國。今予發維共行天之罰。今日之事,不過六步七步,乃止齊焉,夫子勉哉!不過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,乃止齊焉,勉哉夫子!尚桓桓,如虎如羆,如豺如離,於商郊,不御克奔,以役西土,勉哉夫子!爾所不勉,其於爾身有戮。」誓已,諸侯兵會者車四千乘,陳師牧野。
    帝紂聞武王來,亦發兵七十萬人距武王。武王使師尚父與百夫致師,以大卒馳帝紂師。紂師雖眾,皆無戰之心,心欲武王亟入。紂師皆倒兵以戰,以開武王。武王馳之,紂兵皆崩畔紂。紂走,反入登於鹿台之上,蒙衣其殊玉,自燔於火而死。武王持大白旗以麾諸侯,諸侯畢拜武王,武王乃揖諸侯,諸侯畢從。武王至商國,商國百姓咸待於郊。於是武王使群臣告語商百姓曰:「上天降休1商人皆再拜稽首,武王亦答拜。遂入,至紂死所。武王自射之,三發而後下車,以輕劍擊之,以黃鉞斬紂頭,縣大白之旗。已而至紂之嬖妾二女,二女皆經自殺。武王又射三發,擊以劍,斬以玄鉞,縣其頭小白之旗。武王已乃出復軍。
    其明日,除道,脩社及商紂宮。及期,百夫荷罕旗以先驅。武王弟叔振鐸奉陳常車,周公旦把大鉞,畢公把小鉞,以夾武王。散宜生、太顛、閎夭皆執劍以衛武王。既入,立於社南大卒之左,右畢從。毛叔鄭奉明水,衛康叔封布茲,召公奭贊采,師尚父牽牲。尹佚筴祝曰:「殷之末孫季紂,殄廢先王明德,侮蔑神祇不祀,昏暴商邑百姓,其章顯聞於天皇上帝。」於是武王再拜稽首,曰:「膺更大命,革殷,受天明命。」武王又再拜稽首,乃出。
    封商紂子祿父殷之餘民。武王為殷初定未集,乃使其弟管叔鮮、蔡叔度相祿父治殷。已而命召公釋箕子之囚。命畢公釋百姓之囚,表商容之閭。命南宮括散鹿台之財,發鉅橋之粟,以振貧弱萌隸。命南宮括、史佚展九鼎保玉。命閎夭封比干之墓。命宗祝享祠於軍。乃罷兵西歸。行狩,記政事,作武成。封諸侯,班賜宗彝,作分殷之器物。武王追思先聖王,乃褒封神農之後於焦,黃帝之後於祝,帝堯之後於薊,帝舜之後於陳,大禹之後於杞。於是封功臣謀士,而師尚父為首封。封尚父於營丘,曰齊。封弟周公旦於曲阜,曰魯。封召公奭於燕。封弟叔鮮于管,弟叔度於蔡。餘各以次受封。
    武王征九牧之君,登豳之阜,以望商邑。武王至於周,自夜不寐。周公旦即王所,曰:「曷為不寐?」王曰:「告女:維天不饗殷,自發未生於今六十年,麋鹿在牧,蜚鴻滿野。天不享殷,乃今有成。維天建殷,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,不顯亦不賓滅,以至今。我未定天保,何暇寐1王曰:「定天保,依天室,悉求夫惡,貶從殷王受。日夜勞來定我西土,我維顯服,及德方明。自洛汭延於伊汭,居易毋固,其有夏之居。我南望三途,北望岳鄙,顧詹有河,粵詹雒、伊,毋遠天室。」營周居於雒邑而後去。縱馬於華山之陽,放牛於桃林之虛;偃干戈,振兵釋旅:示天下不復用也。
    武王已克殷,後二年,問箕子殷所以亡。箕子不忍言殷惡,以存亡國宜告。武王亦丑,故問以天道。
    武王玻天下未集,群公懼,穆卜,周公乃祓齋,自為質,欲代武王,武王有瘳。後而崩,太子誦代立,是為成王。
    成王少,周初定天下,周公恐諸侯畔周,公乃攝行政當國。管叔、蔡叔群弟疑周公,與武庚作亂,畔周。周公奉成王命,伐誅武庚、管叔,放蔡叔。以微子開代殷後,國於宋。頗收殷餘民,以封武王少弟封為衛康叔。晉唐叔得嘉穀,獻之成王,成王以歸周公於兵所。周公受禾東土,魯天子之命。初,管、蔡畔周,周公討之,三年而畢定,故初作大誥,次作微子之命,次歸禾,次嘉禾,次康誥、酒誥、梓材,其事在周公之篇。周公行政七年,成王長,周公反政成王,北面就群臣之位。
    成王在豐,使召公復營洛邑,如武王之意。周公復卜申視,卒營築,居九鼎焉。曰:「此天下之中,四方入貢道里均。」作召誥、洛誥。成王既遷殷遺民,周公以王命告,作多士、無佚。召公為保,周公為師,東伐淮夷,殘奄,遷其君薄姑。成王自奄歸,在宗周,作多方。既絀殷命,襲淮夷,歸在豐,作周官。興正禮樂,度制於是改,而民和睦,頌聲興。成王既伐東夷,息慎來賀,王賜榮伯作賄息慎之命。
    成王將崩,懼太子釗之不任,乃命召公、畢公率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。成王既崩,二公率諸侯,以太子釗見於先王廟,申告以文王、武王之所以為王業之不易,務在節儉,毋多欲,以篤信臨之,作顧命。太子釗遂立,是為康王。康王即位,遍告諸侯,宣告以文武之業以申之,作康誥。故成康之際,天下安寧,刑錯四十餘年不用。康王命作策畢公分居里,成周郊,作畢命。
    康王卒,子昭王瑕立。昭王之時,王道微缺。昭王南巡狩不返,卒於江上。其卒不赴告,諱之也。立昭王子滿,是為穆王。穆王即位,春秋已五十矣。王道衰微,穆王閔文武之道缺,乃命伯[b17h]申誡太僕國之政,作《[b17h]命》。復寧。
    穆王將征犬戎,祭公謀父諫曰:「不可。先王燿德不觀兵。夫兵戢而時動,動則威,觀則玩,玩則無震。是故周文公之頌曰:『載戢干戈,載櫜弓矢,我求懿德,肆於時夏,允王保之。』先王之於民也,茂正其德而厚其性,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,明利害之鄉,以文脩之,使之務利而辟害,懷德而畏威,故能保世以滋大。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、夏。及夏之衰也,棄稷不務,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,而自竄於戎狄之間。不敢怠業,時序其德,遵脩其緒,脩其訓典,朝夕恪勤,守以敦篤,奉以忠信。奕世載德,不忝前人。至於文王、武王,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,事神保民,無不欣喜。商王帝辛大惡於民,庶民不忍,?載武王,以致戎於商牧。是故先王非務武也,勤恤民隱而除其害也。夫先王之制,邦內甸服,邦外侯服,侯衛賓服,夷蠻要服,戎翟荒服。甸服者祭,侯服者祀,賓服者享,要服者貢,荒服者王。日祭,月祀,時享,歲貢,終王。先王之順祀也,有不祭則脩意,有不祀則脩言,有不享則脩文,有不貢則脩名,有不王則脩德,序成而有不至則脩刑。於是有刑不祭,伐不祀,征不享,讓不貢,告不王。於是有刑罰之辟,有攻伐之兵,有征討之備,有威讓之命,有文告之辭。布令陳辭而有不至,則增脩於德,無勤民於遠。是以近無不聽,遠無不服。今自大畢、伯士之終也,犬戎氏以其職來王,天子曰『予必以不享征之,且觀之兵』,無乃廢先王之訓,而王幾頓乎?吾聞犬戎樹敦,率舊德而守終純固,其有以御我矣。」王遂征之,得四白狼、四白鹿以歸。自是荒服者不至。
    諸侯有不睦者,甫侯言於王,作脩刑辟。王曰:「吁,來!有國有土,告汝祥刑。在今爾安百姓,何擇非其人,何敬非其刑,何居非其宜與?兩造具備,師聽五辭。五辭簡信,正於五刑。五刑不簡,正於五罰。五罰不服,正於五過。五過之疵,官獄內獄,閱實其罪,惟鈞其過。五刑之疑有赦,五罰之疑有赦,其審克之。簡信有眾,惟訊有稽。無簡不疑,共嚴天威。黥辟疑赦,其罰百率,閱實其罪。劓辟疑赦,其罰倍灑,閱實其罪。臏辟疑赦,其罰倍差,閱實其罪。宮辟疑赦,其罰五百率,閱實其罪。大辟疑赦,其罰千率,閱實其罪。墨罰之屬千,劓罰之屬千,臏罰之屬五百,宮罰之屬三百,大辟之罰其屬二百:五刑之屬三千。」命曰甫刑。
    穆王立五十五年,崩,子共王繄扈立。共王游於涇上,密康公從,有三女奔之。其母曰:「必致之王。夫獸三為群,人三為眾,女三為粲。王田不取群,公行不下眾,王御不參一族。夫粲,美之物也。眾以美物歸女,而何德以堪之?王猶不堪,況爾之小丑乎!小丑備物,終必亡。」康公不獻,一年,共王滅密。共王崩,子懿王囏立。懿王之時,王室遂衰,詩人作刺。
    懿王崩,共王弟辟方立,是為孝王。孝王崩,諸侯復立懿王太子燮,是為夷王。
    夷王崩,子厲王胡立。厲王即位三十年,好利,近榮夷公。大夫芮良夫諫厲王曰:「王室其將卑乎?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。夫利,百物之所生也,天地之所載也,而有專之,其害多矣。天地百物皆將取焉,何可專也?所怒甚多,而不備大難。以是教王,王其能久乎?夫王人者,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。使神人百物無不得極,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。故頌曰『思文后稷,克配彼天,立我蒸民,莫匪爾極』。大雅曰『陳錫載周』。是不布利而懼難乎,故能載周以至於今。今王學專利,其可乎?匹夫專利,猶謂之盜,王而行之,其歸鮮矣。榮公若用,周必敗也。」厲王不聽,卒以榮公為卿士,用事。
    王行暴虐侈傲,國人謗王。召公諫曰:「民不堪命矣。」王怒,得衛巫,使監謗者,以告則殺之。其謗鮮矣,諸侯不朝。三十四年,王益嚴,國人莫敢言,道路以目。厲王喜,告召公曰:「吾能弭謗矣,乃不敢言。」召公曰:「是障之也。防民之口,甚於防水。水壅而潰,傷人必多,民亦如之。是故為水者決之使導,為民者宣之使言。故天子聽政,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,瞽獻曲,史獻書,師箴,瞍賦,蒙誦,百工諫,庶人傳語,近臣盡規,親戚補察,瞽史教誨,耆艾脩之,而後王斟酌焉,是以事行而不悖。民之有口也,猶土之有山川也,財用於是乎出:猶其有原隰衍沃也,衣食於是乎生。口之宣言也,善敗於是乎興。行善而備敗,所以產財用衣食者也。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,成而行之。若壅其口,其與能幾何?」王不聽。於是國莫敢出言,三年,乃相與畔,襲厲王。厲王出奔於彘。
    厲王太子靜匿召公之家,國人聞之,乃圍之。召公曰:「昔吾驟諫王,王不從,以及此難也。今殺王太子,王其以我為讎而懟怒乎?夫事君者,險而不讎懟,怨而不怒,況事王乎1乃以其子代王太子,太子竟得脫。
    召公、周公二相行政,號曰「共和」。共和十四年,厲王死於彘。太子靜長於召公家,二相乃共立之為王,是為宣王。宣王即位,二相輔之,脩政,法文、武、成、康之遺風,諸侯復宗周。十二年,魯武公來朝。
    宣王不脩籍於千畝,虢文公諫曰不可,王弗聽。三十九年,戰於千畝,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。
    宣王既亡南國之師,乃料民於太原。仲山甫諫曰:「民不可料也。」宣王不聽,卒料民。
    四十六年,宣王崩,子幽王宮湦立。幽王二年,西周三川皆震。伯陽甫曰:「周將亡矣。夫天地之氣,不失其序;若過其序,民亂之也。陽伏而不能出,陰迫而不能蒸,於是有地震。今三川實震,是陽失其所而填陰也。陽失而在陰,原必塞;原塞,國必亡。夫水土演而民用也。土無所演,民乏財用,不亡何待!昔伊、洛竭而夏亡,河竭而商亡。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,其川原又塞,塞必竭。夫國必依山川,山崩川竭,亡國之徵也。川竭必山崩。若國亡不過十年,數之紀也。天之所棄,不過其紀。」是歲也,三川竭,岐山崩。
    三年,幽王嬖愛褒姒。褒姒生子伯服,幽王欲廢太子。太子母申侯女,而為後。後幽王得褒姒,愛之,欲廢申後,並去太子宜臼,以褒姒為後,以伯服為太子。周太史伯陽讀史記曰:「周亡矣。」昔自夏后氏之衰也,有二神龍止於夏帝庭而言曰:「余,褒之二君。」夏帝卜殺之與去之與止之,莫吉。卜請其漦而藏之,乃吉。於是布幣而策告之,龍亡而漦在,櫝而去之。夏亡,傳此器殷。殷亡,又傳此器周。比三代,莫敢發之,至厲王之末,發而觀之。漦流於庭,不可除。厲王使婦人裸而噪之。漦化為玄黿,以入王后宮。後宮之童妾既齔而遭之,既笄而孕,無夫而生子,懼而棄之。宣王之時童女謠曰:「檿弧箕服,實亡周國。」於是宣王聞之,有夫婦賣是器者,宣王使執而戮之。逃於道,而見鄉者後宮童妾所棄妖子出於路者,聞其夜啼,哀而收之,夫婦遂亡,奔於褒。褒人有罪,請入童妾所棄女子者於王以贖罪。棄女子出於褒,是為褒姒。當幽王三年,王之後宮見而愛之,生子伯服,竟廢申後及太子,以褒姒為後,伯服為太子。太史伯陽曰:「禍成矣,無可奈何1
    褒姒不好笑,幽王欲其笑萬方,故不笑。幽王為烽燧大鼓,有寇至則舉烽火。諸侯悉至,至而無寇,褒姒乃大笑。幽王說之,為數舉烽火。其後不信,諸侯益亦不至。
    幽王以虢石父為卿,用事,國人皆怨。石父為人佞巧善諛好利,王用之。又廢申後,去太子也。申侯怒,與繒、西夷犬戎攻幽王。幽王舉烽火徵兵,兵莫至。遂殺幽王驪山下,虜褒姒,盡取周賂而去。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,是為平王,以奉周祀。
    平王立,東遷於雒邑,辟戎寇。平王之時,周室衰微,諸侯彊並弱,齊、楚、秦、晉始大,政由方伯。四十九年,魯隱公即位。
    五十一年,平王崩,太子泄父蚤死,立其子林,是為桓王。桓王,平王孫也。
    桓王三年,鄭莊公朝,桓王不禮。五年,鄭怨,與魯易許田。許田,天子之用事太山田也。八年,魯殺隱公,立桓公。十三年,伐鄭,鄭射傷桓王,桓王去歸。
    二十三年,桓王崩,子莊王佗立。莊王四年,周公黑肩欲殺莊王而立王子克。辛伯告王,王殺周公。王子克奔燕。十五年,莊王崩,子釐王胡齊立。釐王三年,齊桓公始霸。
    五年,釐王崩,子惠王閬立。惠王二年。初,莊王嬖姬姚,生子頹,頹有寵。及惠王即位,奪其大臣園以為囿,故大夫邊伯等五人作亂,謀召燕、衛師,伐惠王。惠王奔溫,已居鄭之櫟。立釐王弟頹為王。樂及遍舞,鄭、虢君怒。四年,鄭與虢君伐殺王頹,復入惠王。惠王十年,賜齊桓公為伯。
    二十五年,惠王崩,子襄王鄭立。襄王母蚤死,後母曰惠後。惠後生叔帶,有寵於惠王,襄王畏之。三年,叔帶與戎、翟謀伐襄王,襄王欲誅叔帶,叔帶奔齊。齊桓公使管仲平戎於周,使隰朋平戎於晉。王以上卿禮管仲。管仲辭曰:「臣賤有司也,有天子之二守國、高在。若節春秋來承王命,何以禮焉。陪臣敢辭。」王曰:「舅氏,余嘉乃勛,毋逆朕命。」管仲卒受下卿之禮而還。九年,齊桓公卒。十二年,叔帶復歸於周。
    十三年,鄭伐滑,王使游孫、伯服請滑,鄭人囚之。鄭文公怨惠王之入不與厲公爵,又怨襄王之與衛滑,故囚伯服。王怒,將以翟伐鄭。富辰諫曰:「凡我周之東徙,晉、鄭焉依。子頹之亂,又鄭之由定,今以小怨棄之1王不聽。十五年,王降翟師以伐鄭。王德翟人,將以其女為後。富辰諫曰:「平、桓、莊、惠皆受鄭勞,王棄親親翟,不可從。」王不聽。十六年,王絀翟後,翟人來誅,殺譚伯。富辰曰:「吾數諫不從。如是不出,王以我為懟乎?」乃以其屬死之。
    初,惠後欲立王子帶,故以黨開翟人,翟人遂入周。襄王出奔鄭,鄭居王於氾。子帶立為王,取襄王所絀翟後與居溫。十七年,襄王告急於晉,晉文公納王而誅叔帶。襄王乃賜晉文公珪鬯弓矢,為伯,以河內地與晉。二十年,晉文公召襄王,襄王會之河陽、踐土,諸侯畢朝,書諱曰「天王狩於河陽」。
    二十四年,晉文公卒。三十一年,秦穆公卒。
    三十二年,襄王崩,子頃王壬臣立。頃王六年,崩,子匡王班立。匡王六年,崩,弟瑜立,是為定王。
    定王元年,楚莊王伐陸渾之戎,次洛,使人問九鼎。王使王孫滿應設以辭,楚兵乃去。十年,楚莊王圍鄭,鄭伯降,已而復之。十六年,楚莊王卒。
    二十一年,定王崩,子簡王夷立。簡王十三年,晉殺其君厲公,迎子周於周,立為悼公。
    十四年,簡王崩,子靈王泄心立。靈王二十四年,齊崔杼弒其君莊公。二十七年,靈王崩,子景王貴立。景王十八年,後太子聖而蚤卒。二十年,景王愛子朝,欲立之,會崩,子丐之黨與爭立,國人立長子猛為王,子朝攻殺猛。猛為悼王。晉人攻子朝而立丐,是為敬王。
    敬王元年,晉人入敬王,子朝自立,敬王不得入,居澤。四年,晉率諸侯入敬王於周,子朝為臣,諸侯城周。十六年,子朝之徒復作亂,敬王奔於晉。十七年,晉定公遂入敬王於周。
    三十九年,齊田常殺其君簡公。四十一年,楚滅陳。孔子卒。四十二年,敬王崩,子元王仁立。元王八年,崩,子定王介立。定王十六年,三晉滅智伯,分有其地。
    二十八年,定王崩,長子去疾立,是為哀王。哀王立三月,弟叔襲殺哀王而自立,是為思王。思王立五月,少弟嵬攻殺思王而自立,是為考王。此三王皆定王之子。
    考王十五年,崩,子威烈王午立。
    考王封其弟於河南,是為桓公,以續周公之官職。桓公卒,子威公代立。威公卒,子惠公代立,乃封其少子於鞏以奉王,號東周惠公。威烈王二十三年,九鼎震。命韓、魏、趙為諸侯。
    二十四年,崩,子安王驕立。是歲盜殺楚聲王。
    安王立二十六年,崩,子烈王喜立。烈王二年,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:「始周與秦國合而別,別五百載複合,合十七歲而霸王者出焉。」
    十年,烈王崩,弟扁立,是為顯王。顯王五年,賀秦獻公,獻公稱伯。九年,致文武胙於秦孝公。二十五年,秦會諸侯於周。二十六年,周致伯於秦孝公。三十三年,賀秦惠王。三十五年,致文武胙於秦惠王。四十四年,秦惠王稱王。其後諸侯皆為王。
    四十八年,顯王崩,子慎靚王定立。慎靚王立六年,崩,子赧王延立。王赧時東西周分治。王赧徙都西周。
    西周武公之共太子死,有五庶子,毋適立。司馬翦謂楚王曰:「不如以地資公子咎,為請太子。」左成曰:「不可。周不聽,是公之知困而交疏於周也。不如請周君孰欲立,以微告翦,翦請令楚資之以地。」果立公子咎為太子。
    八年,秦攻宜陽,楚救之。而楚以周為秦故,將伐之。蘇代為周說楚王曰:「何以周為秦之禍也?言周之為秦甚於楚者,欲令周入秦也,故謂『周秦』也。周知其不可解,必入於秦,此為秦取周之精者也。為王計者,周於秦因善之,不於秦亦言善之,以疏之於秦。周絕於秦,必入於郢矣。」
    秦借道兩周之間,將以伐韓,周恐借之畏於韓,不借畏於秦。史厭謂周君曰:「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『秦之敢絕周而伐韓者,信東周也。公何不與周地,發質使之楚』?秦必疑楚不信周,是韓不伐也。又謂秦曰『韓彊與周地,將以疑周於秦也,周不敢不受』。秦必無辭而令周不受,是受地於韓而聽於秦。」
    秦召西周君,西周君惡往,故令人謂韓王曰:「秦召西周君,將以使攻王之南陽也,王何不出兵於南陽?周君將以為辭於秦。周君不入秦,秦必不敢逾河而攻南陽矣。」
    東周與西周戰,韓救西周。或為東周說韓王曰:「西周故天子之國,多名器重寶。王案兵毋出,可以德東周,而西周之寶必可以盡矣。」
    王赧謂成君。楚圍雍氏,韓征甲與粟於東周,東周君恐,召蘇代而告之。代曰:「君何患於是。臣能使韓毋征甲與粟於周,又能為君得高都。」周君曰:「子苟能,請以國聽子。」代見韓相國曰:「楚圍雍氏,期三月也,今五月不能拔,是楚病也。今相國乃征甲與粟於周,是告楚病也。」韓相國曰:「善。使者已行矣。」五代曰:「何不與周高都?」韓相國大怒曰:「吾毋征甲與粟於周亦已多矣,何故與周高都也?」代曰:「與周高都,是周折而入於韓也,秦聞之必大怒忿周,即不通周使,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。曷為不與?」相國曰:「善。」果與周高都。
    三十四年,蘇厲謂周君曰:「秦破韓、魏,撲師武,北取趙藺、離石者,皆白起也。是善用兵,又有天命。今又將兵出塞攻梁,梁破則周危矣。君何不令人說白起乎?曰『楚有養由基者,善射者也。去柳葉百步而射之,百發而百中之。左右觀者數千人,皆曰善射。有一夫立其旁,曰「善,可教射矣」。養由基怒,釋弓扼劍,曰「客安能教我射乎」?客曰「非吾能教子支左詘右也。夫去柳葉百步而射之,百發而百中之,不以善息,少焉氣衰力倦,弓撥矢鉤,一發不中者,百發盡息」。今破韓、魏,撲師武,北取趙藺、離石者,公之功多矣。今又將兵出塞,過兩周,倍韓,攻梁,一舉不得,前功盡棄。公不如稱病而無出』。」
    四十二年,秦破華陽約。馬犯謂周君曰:「請令梁城周。」乃謂梁王曰:「周王病若死,則犯必死矣。犯請以九鼎自入於王,王受九鼎而圖犯。」梁王曰:「善。」遂與之卒,言戍周。因謂秦王曰:「梁非戍周也,將伐周也。王試出兵境以觀之。」秦果出兵。又謂梁王曰:「周王病甚矣,犯請後可而復之。今王使卒之周,諸侯皆生心,後舉事且不信。不若令卒為周城,以匿事端。」梁王曰:「善。」遂使城周。
    四十五年,周君之秦客謂周曰:「公不若譽秦王之孝,因以應為太后養地,秦王必喜,是公有秦交。交善,周君必以為公功。交惡,勸周君入秦者必有罪矣。」秦攻周,而周冣謂秦王曰:「為王計者不攻周。攻周,實不足以利,聲畏天下。天下以聲畏秦,必東合於齊。兵弊於周。合天下於齊,則秦不王矣。天下欲弊秦,勸王攻周。秦與天下弊,則令不行矣。」
    五十八年,三晉距秦。周令其相國之秦,以秦之輕也,還其行。客謂相國曰:「秦之輕重未可知也。秦欲知三國之情。公不如急見秦王曰『請為王聽東方之變』,秦王必重公。重公,是秦重周,周以取秦也;齊重,則固有周聚以收齊:是周常不失重國之交也。」秦信周,發兵攻三晉。
    五十九年,秦取韓陽城負黍,西周恐,倍秦,與諸侯約從,將天下銳師出伊闕攻秦,令秦無得通陽城。秦昭王怒,使將軍摎攻西周。西周君奔秦,頓首受罪,盡獻其邑三十六,口三萬。秦受其獻,歸其君於周。
    周君、王赧卒,周民遂東亡。秦取九鼎寶器,而遷西周公於{單心}狐。後七歲,秦莊襄王滅東周。東西周皆入於秦,周既不祀。
    太史公曰:學者皆稱周伐紂,居洛邑,綜其實不然。武王營之,成王使召公卜居,居九鼎焉,而周復都豐、鎬。至犬戎敗幽王,周乃東徙於洛邑。所謂「周公葬畢」,畢在鎬東南杜中。秦滅周。漢興九十有餘載,天子將封泰山,東巡狩至河南,求周苗裔,封其後嘉三十里地,號曰周子南君,比列侯,以奉其先祭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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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樓主| 發表於 2024-1-6 13:14:58 | 顯示全部樓層
    卷五 秦本紀第五

    秦之先,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脩。女脩織,玄鳥隕卵,女脩吞之,生子大業。大業取少典之子,曰女華。女華生大費,與禹平水土。已成,帝錫玄圭。禹受曰:「非予能成,亦大費為輔。」帝舜曰:「咨爾費,贊禹功,其賜爾皂游。爾後嗣將大出。」乃妻之姚姓之玉女。大費拜受,佐舜調馴鳥獸,鳥獸多馴服,是為柏翳。舜賜姓嬴氏。
    大費生子二人:一曰大廉,實鳥俗氏;二曰若木,實費氏。其玄孫曰費昌,子孫或在中國,或在夷狄。費昌當夏桀之時,去夏歸商,為湯御,以敗桀於鳴條。大廉玄孫曰孟戲、中衍,鳥身人言。帝太戊聞而卜之使御,吉,遂致使御而妻之。自太戊以下,中衍之後,遂世有功,以佐殷國,故嬴姓多顯,遂為諸侯。
    其玄孫曰中潏,在西戎,保西垂。生蜚廉。蜚廉生惡來。惡來有力,蜚廉善走,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。周武王之伐紂,並殺惡來。是時蜚廉為紂石北方,還,無所報,為壇霍太山而報,得石棺,銘曰「帝令處父不與殷亂,賜爾石棺以華氏」。死,遂葬於霍太山。蜚廉復有子曰季勝。季勝生孟增。孟增幸於周成王,是為宅皋狼。皋狼生衡父,衡父生造父。造父以善御幸於周繆王,得驥、溫驪、驊騮、騄耳之駟,西巡狩,樂而忘歸。徐偃王作亂,造父為繆王御,長驅歸周,一日千里以救亂。繆王以趙城封造父,造父族由此為趙氏。自蜚廉生季勝已下五世至造父,別居趙。趙衰其後也。惡來革者,蜚廉子也,蚤死。有子曰女防。女防生旁皋,旁皋生太幾,太幾生大駱,大駱生非子。以造父之寵,皆蒙趙城,姓趙氏。
    非子居犬丘,好馬及畜,善養息之。犬丘人言之周孝王,孝王召使主馬於汧渭之間,馬大蕃息。孝王欲以為大駱適嗣。申侯之女為大駱妻,生子成為適。申侯乃言孝王曰:「昔我先酈山之女,為戎胥軒妻,生中潏,以親故歸周,保西垂,西垂以其故和睦。今我復與大駱妻,生適子成。申駱重婚,西戎皆服,所以為王。王其圖之。」於是孝王曰:「昔伯翳為舜主畜,畜多息,故有土,賜姓嬴。今其後世亦為朕息馬,朕其分土為附庸。」邑之秦,使復續嬴氏祀,號曰秦嬴。亦不廢申侯之女子為駱適者,以和西戎。
    秦嬴生秦侯。秦侯立十年,卒。生公伯。公伯立三年,卒。生秦仲。
    秦仲立三年,周厲王無道,諸侯或叛之。西戎反王室,滅犬丘大駱之族。周宣王即位,乃以秦仲為大夫,誅西戎。西戎殺秦仲。秦仲立二十三年,死於戎。有子五人,其長者曰莊公。周宣王乃召莊公昆弟五人,與兵七千人,使伐西戎,破之。於是復予秦仲後,及其先大駱地犬丘並有之,為西垂大夫。
    莊公居其故西犬丘,生子三人,其長男世父。世父曰:「戎殺我大父仲,我非殺戎王則不敢入邑。」遂將擊戎,讓其弟襄公。襄公為太子。莊公立四十四年,卒,太子襄公代立。襄公元年,以女弟繆嬴為豐王妻。襄公二年,戎圍犬丘,世父擊之,為戎人所虜。歲餘,復歸世父。七年春,周幽王用褒姒廢太子,立褒姒子為適,數欺諸侯,諸侯叛之。西戎犬戎與申侯伐周,殺幽王酈山下。而秦襄公將兵救周,戰甚力,有功。周避犬戎難,東徙雒邑,襄公以兵送周平王。平王封襄公為諸侯,賜之岐以西之地。曰:「戎無道,侵奪我岐、豐之地,秦能攻逐戎,即有其地。」與誓,封爵之。襄公於是始國,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,乃用騮駒、黃牛、羝羊各三,祠上帝西畤。十二年,伐戎而至岐,卒。生文公。
    文公元年,居西垂宮。三年,文公以兵七百人東獵。四年,至汧渭之會。曰:「昔周邑我先秦嬴於此,後卒獲為諸侯。」乃卜居之,占曰吉,即營邑之。十年,初為鄜畤,用三牢。十三年,初有史以紀事,民多化者。十六年,文公以兵伐戎,戎敗走。於是文公遂收周餘民有之,地至岐,岐以東獻之周。十九年,得陳寶。二十年,法初有三族之罪。二十七年,伐南山大梓,豐大特。四十八年,文公太子卒,賜諡為竫公。竫公之長子為太子,是文公孫也。五十年,文公卒,葬西山。竫公子立,是為寧公。
    寧公二年,公徙居平陽。遣兵伐盪社。三年,與亳戰,亳王奔戎,遂滅盪社。四年,魯公子翬弒其君隱公。十二年,伐盪氏,取之。寧公生十歲立,立十二年卒,葬西山。生子三人,長男武公為太子。武公弟德公,同母魯姬子。生出子。寧公卒,大庶長弗忌、威壘、三父廢太子而立出子為君。出子六年,三父等復共令人賊殺出子。出子生五歲立,立六年卒。三父等乃復立故太子武公。
    武公元年,伐彭戲氏,至於華山下,居平陽封宮。三年,誅三父等而夷三族,以其殺出子也。鄭高渠眯殺其君昭公。十年,伐邽、冀戎,初縣之。十一年,初縣杜、鄭。滅小虢。
    十三年,齊人管至父、連稱等殺其君襄公而立公孫無知。晉滅霍、魏、耿。齊雍廩殺無知、管至父等而立齊桓公。齊、晉為彊國。十九年,晉曲沃始為晉侯。齊桓公伯於鄄。
    二十年,武公卒,葬雍平陽。初以人從死,從死者六十六人。有子一人,名曰白,白不立,封平陽。立其弟德公。
    德公元年,初居雍城大鄭宮。以犧三百牢祠鄜畤。卜居雍。後子孫飲馬於河。梁伯、芮伯來朝。二年,初伏,以狗御蠱。德公生三十三歲而立,立二年卒。生子三人:長子宣公,中子成公,少子穆公。長子宣公立。
    宣公元年,衛、燕伐周,出惠王,立王子頹。三年,鄭伯、虢叔殺子頹而入惠王。四年,作密畤。與晉戰河陽,勝之。十二年,宣公卒。生子九人,莫立,立其弟成公。
    成公元年,梁伯、芮伯來朝。齊桓公伐山戎,次於孤竹。成公立四年卒。子七人,莫立,立其弟繆公。
    繆公任好元年,自將伐茅津,勝之。四年,迎婦於晉,晉太子申生姊也。其歲,齊桓公伐楚,至邵陵。
    五年,晉獻公滅虞、虢,虜虞君與其大夫百里傒,以璧馬賂於虞故也。既虜百里傒,以為秦繆公夫人媵於秦。百里傒亡秦走宛,楚鄙人執之。繆公聞百里傒賢,欲重贖之,恐楚人不與,乃使人謂楚曰:「吾媵臣百里傒在焉,請以五羖羊皮贖之。」。楚人遂許與之。當是時,百里傒年已七十餘。繆公釋其囚,與語國事。謝曰:「臣亡國之臣,何足問1繆公曰:「虞君不用子,故亡,非子罪也。」固問,語三日,繆公大說,授之國政,號曰五羖大夫。百里傒讓曰:「臣不及臣友蹇叔,蹇叔賢而世莫知。臣常游困於齊而乞食飠至人,蹇叔收臣。臣因而欲事齊君無知,蹇叔止臣,臣得脫齊難,遂之周。周王子頹好牛,臣以養牛干之。及頹欲用臣,蹇叔止臣,臣去,得不誅。事虞君,蹇叔止臣。臣知虞君不用臣,臣誠私利祿爵,且留。再用其言,得脫,一不用,及虞君難:是以知其賢。」於是繆公使人厚幣迎蹇叔,以為上大夫。
    秋,繆公自將伐晉,戰於河曲。晉驪姬作亂,太子申生死新城,重耳、夷吾出奔。九年,齊桓公會諸侯於葵丘。
    晉獻公卒。立驪姬子奚齊,其臣里克殺奚齊。荀息立卓子,克又殺卓子及荀息。夷吾使人請秦,求入晉。於是繆公許之,使百里傒將兵送夷吾。夷吾謂曰:「誠得立,請割晉之河西八城與秦。」及至,已立,而使丕鄭謝秦,背約不與河西城,而殺里克。丕鄭聞之,恐,因與繆公謀曰:「晉人不欲夷吾,實欲重耳。今背秦約而殺里克,皆呂甥、郤芮之計也。願君以利急召呂、郤,呂、郤至,則更入重耳便。」繆公許之,使人與丕鄭歸,召呂、郤。呂、郤等疑丕鄭有間,乃言夷吾殺丕鄭。丕鄭子丕豹奔秦,說繆公曰:「晉君無道,百姓不親,可伐也。」繆公曰:「百姓苟不便,何故能誅其大臣?能誅其大臣,此其調也。」不聽,而陰用豹。
    十二年,齊管仲、隰朋死。
    晉旱,來請粟。丕豹說繆公勿與,因其飢而伐之。繆公問公孫支,支曰:「飢穰更事耳,不可不與。」問百里傒,傒曰:「夷吾得罪於君,其百姓何罪?」於是用百里傒、公孫支言,卒與之粟。以船漕車轉,自雍相望至絳。
    十四年,秦飢,請粟於晉。晉君謀之群臣。虢射曰:「因其飢伐之,可有大功。」晉君從之。十五年,興兵將攻秦。繆公發兵,使丕豹將,自往擊之。九月壬戌,與晉惠公夷吾合戰於韓地。晉君棄其軍,與秦爭利,還而馬騺。繆公與麾下馳追之,不能得晉君,反為晉軍所圍。晉擊繆公,繆公傷。於是岐下食善馬者三百人馳冒晉軍,晉軍解圍,遂脫繆公而反生得晉君。初,繆公亡善馬,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餘人,吏逐得,欲法之。繆公曰:「君子不以畜產害人。吾聞食善馬肉不飲酒,傷人。」乃皆賜酒而赦之。三百人者聞秦擊晉,皆求從,從而見繆公窘,亦皆推鋒爭死,以報食馬之德。於是繆公虜晉君以歸,令於國,齊宿,吾將以晉君祠上帝。周天子聞之,曰「晉我同姓」,為請晉君。夷吾姊亦為繆公夫人,夫人聞之,乃衰絰跣,曰:「妾兄弟不能相救,以辱君命。」繆公曰:「我得晉君以為功,今天子為請,夫人是憂。」乃與晉君盟,許歸之,更舍上舍,而饋之七牢。十一月,歸晉君夷吾,夷吾獻其河西地,使太子圉為質於秦。秦妻子圉以宗女。是時秦地東至河。
    十八年,齊桓公卒。二十年,秦滅梁、芮。
    二十二年,晉公子圉聞晉君病,曰:「梁,我母家也,而秦滅之。我兄弟多,即君百歲後,秦必留我,而晉輕,亦更立他子。」子圉乃亡歸晉。二十三年,晉惠公卒,子圉立為君。秦怨圉亡去,乃迎晉公子重耳於楚,而妻以故子圉妻。重耳初謝,後乃受。繆公益禮厚遇之。二十四年春,秦使人告晉大臣,欲入重耳。晉許之,於是使人送重耳。二月,重耳立為晉君,是為文公。文公使人殺子圉。子圉是為懷公。
    其秋,周襄王弟帶以翟伐王,王出居鄭。二十五年,周王使人告難於晉、秦。秦繆公將兵助晉文公入襄王,殺王弟帶。二十八年,晉文公敗楚於城濮。三十年,繆公助晉文公圍鄭。鄭使人言繆公曰:「亡鄭厚晉,於晉而得矣,而秦未有利。晉之彊,秦之憂也。」繆公乃罷兵歸。晉亦罷。三十二年冬,晉文公卒。
    鄭人有賣鄭於秦曰:「我主其城門,鄭可襲也。」繆公問蹇叔、百里傒,對曰:「徑數國千里而襲人,希有得利者。且人賣鄭,庸知我國人不有以我情告鄭者乎?不可。」繆公曰:「子不知也,吾已決矣。」遂發兵,使百里傒子孟明視,蹇叔子西乞術及白乙丙將兵。行日,百里傒、蹇叔二人哭之。繆公聞,怒曰:「孤發兵而子沮哭吾軍,何也?」二老曰:「臣非敢沮君軍。軍行,臣子與往;臣老,遲還恐不相見,故哭耳。」二老退,謂其子曰:「汝軍即敗,必於殽厄矣。」三十三年春,秦兵遂東,更晉地,過周北門。周王孫滿曰:「秦師無禮,不敗何待1兵至滑,鄭販賣賈人弦高,持十二牛將賣之周,見秦兵,恐死虜,因獻其牛,曰:「聞大國將誅鄭,鄭君謹修守御備,使臣以牛十二勞軍士。」秦三將軍相謂曰:「將襲鄭,鄭今已覺之,往無及已。」滅滑。滑,晉之邊邑也。
    當是時,晉文公喪尚未葬。太子襄公怒曰:「秦侮我孤,因喪破我滑。」遂墨衰絰,發兵遮秦兵於殽,擊之,大破秦軍,無一人得脫者。虜秦三將以歸。文公夫人,秦女也,為秦三囚將請曰:「繆公之怨此三人入於骨髓,願令此三人歸,令我君得自快烹之。」晉君許之,歸秦三將。三將至,繆公素服郊迎,向三人哭曰:「孤以不用百里傒、蹇叔言以辱三子,三子何罪乎?子其悉心雪恥,毋擔」遂復三人官秩如故,愈益厚之。
    三十四年,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。繆公於是復使孟明視等將兵伐晉,戰於彭衙。秦不利,引兵歸。
    戎王使由余於秦。由余,其先晉人也,亡入戎,能晉言。聞繆公賢,故使由余觀秦。秦繆公示以宮室、積聚。由余曰:「使鬼為之,則勞神矣。使人為之,亦苦民矣。」繆公怪之,問曰:「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,然尚時亂,今戎夷無此,何以為治,不亦難乎?」由余笑曰:「此乃中國所以亂也。夫自上聖黃帝作為禮樂法度,身以先之,僅以小治。及其後世,日以驕淫。阻法度之威,以責督於下,下罷極則以仁義怨望於上,上下交爭怨而相篡弒,至於滅宗,皆以此類也。夫戎夷不然。上含淳德以遇其下,下懷忠信以事其上,一國之政猶一身之治,不知所以治,此真聖人之治也。」於是繆公退而問內史廖曰:「孤聞鄰國有聖人,敵國之憂也。今由余賢,寡人之害,將奈之何?」內史廖曰:「戎王處辟匿,未聞中國之聲。君試遺其女樂,以奪其志;為由余請,以疏其間;留而莫遣,以失其期。戎王怪之,必疑由余。君臣有間,乃可虜也。且戎王好樂,必怠於政。」繆公曰:「善。」因與由余曲席而坐,傳器而食,問其地形與其兵勢盡察,而後令內史廖以女樂二八遺戎王。戎王受而說之,終年不還。於是秦乃歸由余。由余數諫不聽,繆公又數使人間要由余,由余遂去降秦。繆公以客禮禮之,問伐戎之形。
    三十六年,繆公復益厚孟明等,使將兵伐晉,渡河焚船,大敗晉人,取王官及高阝,以報殽之役。晉人皆城守不敢出。於是繆公乃自茅津渡河,封殽中屍,為發喪,哭之三日。乃誓於軍曰:「嗟士卒!聽無嘩,余誓告汝。古之人謀黃髮番番,則無所過。」以申思不用蹇叔、百里傒之謀,故作此誓,令後世以記余過。君子聞之,皆為垂涕,曰:「嗟乎!秦繆公之與人周也,卒得孟明之慶。」
    三十七年,秦用由余謀伐戎王,益國十二,開地千里,遂霸西戎。天子使召公過賀繆公以金鼓。三十九年,繆公卒,葬雍。從死者百七十七人,秦之良臣子輿氏三人名曰奄息、仲行、針虎,亦在從死之中。秦人哀之,為作歌黃鳥之詩。君子曰:「秦繆公廣地益國,東服彊晉,西霸戎夷,然不為諸侯盟主,亦宜哉。死而棄民,收其良臣而從死。且先王崩,尚猶遺德垂法,況奪之善人良臣百姓所哀者乎?是以知秦不能復東征也。」繆公子四十人,其太子罃代立,是為康公。
    康公元年。往歲繆公之卒,晉襄公亦卒;襄公之弟名雍,秦出也,在秦。晉趙盾欲立之,使隨會來迎雍,秦以兵送至令狐。晉立襄公子而反擊秦師,秦師敗,隨會來奔。二年,秦伐晉,取武城,報令狐之役。四年,晉伐秦,取少梁。六年,秦伐晉,取羈馬。戰於河曲,大敗晉軍。晉人患隨會在秦為亂,乃使魏讎餘詳反,合謀會,詐而得會,會遂歸晉。康公立十二年卒,子共公立。
    共公二年,晉趙穿弒其君靈公。三年,楚莊王彊,北兵至雒,問周鼎。共公立五年卒,子桓公立。
    桓公三年,晉敗我一將。十年,楚莊王服鄭,北敗晉兵於河上。當是之時,楚霸,為會盟合諸侯。二十四年,晉厲公初立,與秦桓公夾河而盟。歸而秦倍盟,與翟合謀擊晉。二十六年,晉率諸侯伐秦,秦軍敗走,追至涇而還。桓公立二十七年卒,子景公立。
    景公四年,晉欒書弒其君厲公。十五年,救鄭,敗晉兵於櫟。是時晉悼公為盟主。十八年,晉悼公彊,數會諸侯,率以伐秦,敗秦軍。秦軍走,晉兵追之,遂渡涇,至棫林而還。二十七年,景公如晉,與平公盟,已而背之。三十六年,楚公子圍弒其君而自立,是為靈王。景公母弟後子針有寵,景公母弟富,或譖之,恐誅,乃奔晉,車重千乘。晉平公曰:「後子富如此,何以自亡?」對曰:「秦公無道,畏誅,欲待其後世乃歸。」三十九年,楚靈王彊,會諸侯於申,為盟主,殺齊慶封。景公立四十年卒,子哀公立。後子復來歸秦。
    哀公八年,楚公子棄疾弒靈王而自立,是為平王。十一年,楚平王來求秦女為太子建妻。至國,女好而自娶之。十五年,楚平王欲誅建,建亡;伍子胥奔吳。晉公室卑而六卿彊,欲內相攻,是以久秦晉不相攻。三十一年,吳王闔閭與伍子胥伐楚,楚王亡奔隨,吳遂入郢。楚大夫申包胥來告急,七日不食,日夜哭泣。於是秦乃發五百乘救楚,敗吳師。吳師歸,楚昭王乃得復入郢。哀公立三十六年卒。太子夷公,夷公蚤死,不得立,立夷公子,是為惠公。
    惠公元年,孔子行魯相事。五年,晉卿中行、范氏反晉,晉使智氏、趙簡子攻之,范、中行氏亡奔齊。惠公立十年卒,子悼公立。
    悼公二年,齊臣田乞弒其君孺子,立其兄陽生,是為悼公。六年,吳敗齊師。齊人弒悼公,立其子簡公。九年,晉定公與吳王夫差盟,爭長於黃池,卒先吳。吳彊,陵中國。十二年,齊田常弒簡公,立其弟平公,常相之。十三年,楚滅陳。秦悼公立十四年卒,子厲共公立。孔子以悼公十二年卒。
    厲共公二年,蜀人來賂。十六年,塹河旁。以兵二萬伐大荔,取其王城。二十一年,初縣頻陽。晉取武成。二十四年,晉亂,殺智伯,分其國與趙、韓、魏。二十五年,智開與邑人來奔。三十三年,伐義渠,虜其王。三十四年,日食。厲共公卒,子躁公立。躁公二年,南鄭反。十三年,義渠來伐,至渭南。十四年,躁公卒,立其弟懷公。
    懷公四年,庶長晁與大臣圍懷公,懷公自殺。懷公太子曰昭子,蚤死,大臣乃立太子昭子之子,是為靈公。靈公,懷公孫也。
    靈公六年,晉城少梁,秦擊之。十三年,城籍姑。靈公卒,子獻公不得立,立靈公季父悼子,是為簡公。簡公,昭子之弟而懷公子也。簡公六年,令吏初帶劍。塹洛。城重泉。十六年卒,子惠公立。
    惠公十二年,子出子生。十三年,伐蜀,取南鄭。惠公卒,出子立。
    出子二年,庶長改迎靈公之子獻公於河西而立之。殺出子及其母,沈之淵旁。秦以往者數易君,君臣乖亂,故晉復彊,奪秦河西地。
    獻公元年,止從死。二年,城櫟陽。四年正月庚寅,孝公生。十一年,周太史儋見獻公曰:「周故與秦國合而別,別五百歲複合,合十七歲而霸王出。」十六年,桃冬花。十八年,雨金櫟陽。二十一年,與晉戰於石門,斬首六萬,天子賀以。二十三年,與魏晉戰少梁,虜其將公孫痤。二十四年,獻公卒,子孝公立,年已二十一歲矣。
    孝公元年,河山以東彊國六,與齊威、楚宣、魏惠、燕悼、韓哀、趙成侯並。淮泗之間小國十餘。楚、魏與秦接界。魏築長城,自鄭濱洛以北,有上郡。楚自漢中,南有巴、黔中。周室微,諸侯力政,爭相併。秦僻在雍州,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,夷翟遇之。孝公於是布惠,振孤寡,招戰士,明功賞。下令國中曰:「昔我繆公自岐雍之間,修德行武,東平晉亂,以河為界,西霸戎翟,廣地千里,天子致伯,諸侯畢賀,為後世開業,甚光美。會往者厲、躁、簡公、出子之不寧,國家內憂,未遑外事,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,諸侯卑秦、丑莫大焉。獻公即位,鎮撫邊境,徙治櫟陽,且欲東伐,復繆公之故地,脩繆公之政令。寡人思念先君之意,常痛於心。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彊秦者,吾且尊官,與之分土。」於是乃出兵東圍陝城,西斬戎之獂王。
    衛鞅聞是令下,西入秦,因景監求見孝公。二年,天子致胙。
    三年,衛鞅說孝公變法修刑,內務耕稼,外勸戰死之賞罰,孝公善之。甘龍、杜摯等弗然,相與爭之。卒用鞅法,百姓苦之;居三年,百姓便之。乃拜鞅為左庶長。其事在商君語中。
    七年,與魏惠王會杜平。八年,與魏戰元里,有功。十年,衛鞅為大良造,將兵圍魏安邑,降之。十二年,作為咸陽,築冀闕,秦徙都之。並諸小鄉聚,集為大縣,縣一令,四十一縣。為田開阡陌。東地渡洛。十四年,初為賦。十九年,天子致伯。二十年,諸侯畢賀。秦使公子少官率師會諸侯逢澤,朝天子。
    二十一年,齊敗魏馬陵。二十二年,衛鞅擊魏,虜魏公子卬。封鞅為列侯,號商君。二十四年,與晉戰雁門,虜其將魏錯。
    孝公卒,子惠文君立。是歲,誅衛鞅。鞅之初為秦施法,法不行,太子犯禁。鞅曰:「法之不行,自於貴戚。君必欲行法,先於太子。太子不可黥,黥其傅師。」於是法大用,秦人治。及孝公卒,太子立,宗室多怨鞅,鞅亡,因以為反,而卒車裂以徇秦國。
    惠文君元年,楚、韓、趙、蜀人來朝。二年,天子賀。三年,王冠。四年,天子致文武胙。齊、魏為王。
    五年,陰晉人犀首為大良造。六年,魏納陰晉,陰晉更名寧秦。七年,公子卬與魏戰,虜其將龍賈,斬首八萬。八年,魏納河西地。九年,渡河,取汾陰、皮氏。與魏王會應。圍焦,降之。十年,張儀相秦。魏納上郡十五縣。十一年,縣義渠。歸魏焦、曲沃。義渠君為臣。更名少梁曰夏陽。十二年,初臘。十三年四月戊午,魏君為王,韓亦為王。使張儀伐取陝,出其人與魏。
    十四年,更為元年。二年,張儀與齊、楚大臣會齧桑。三年,韓、魏太子來朝。張儀相魏。五年,王游至北河。七年,樂池相秦。韓、趙、魏、燕、齊帥匈奴共攻秦。秦使庶長疾與戰修魚,虜其將申差,敗趙公子渴、韓太子奐,斬首八萬二千。八年,張儀復相秦。九年,司馬錯伐蜀,滅之。伐取趙中都、西陽。十年,韓太子蒼來質。伐取韓石章。伐敗趙將泥。伐取義渠二十五城。十一年,?虖里疾攻魏焦,降之。敗韓岸門,斬首萬,其將犀首走。公子通封於蜀。燕君讓其臣子之。十二年,王與梁王會臨晉。庶長疾攻趙,虜趙將莊。張儀相楚。十三年,庶長章擊楚於丹陽,虜其將屈匄,斬首八萬;又攻楚漢中,取地六百里,置漢中郡。楚圍雍氏,秦使庶長疾助韓而東攻齊,到滿助魏攻燕。十四年,伐楚,取召陵。丹、犁臣,蜀相壯殺蜀侯來降。
    惠王卒,子武王立。韓、魏、齊、楚、越皆賓從。
    武王元年,與魏惠王會臨晉。誅蜀相壯。張儀、魏章皆東出之魏。伐義渠、丹、犁。二年,初置丞相,?虖里疾、甘茂為左右丞相。張儀死於魏。三年,與韓襄王會臨晉外。南公揭卒,?虖里疾相韓。武王謂甘茂曰:「寡人慾容車通三川,窺周室,死不恨矣。」其秋,使甘茂、庶長封伐宜陽。四年,拔宜陽,斬首六萬。涉河,城武遂。魏太子來朝。武王有力好戲,力士任鄙、烏獲、孟說皆至大官。王與孟說舉鼎,絕臏。八月,武王死。族孟說。武王取魏女為後,無子。立異母弟,是為昭襄王。昭襄母楚人,姓羋氏,號宣太后。武王死時,昭襄王為質於燕,燕人送歸,得立。
    昭襄王元年,嚴君疾為相。甘茂出之魏。二年,彗星見。庶長壯與大臣、諸侯、公子為逆,皆誅,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。悼武王后出歸魏。三年,王冠。與楚王會黃棘,與楚上庸。四年,取蒲阪。彗星見。五年,魏王來朝應亭,復與魏蒲阪。六年,蜀侯煇反,司馬錯定蜀。庶長奐伐楚,斬首二萬。涇陽君質於齊。日食,晝晦。七年,拔新城。?虖里子卒。八年,使將軍羋戎攻楚,取新市。齊使章子,魏使公孫喜,韓使暴鳶共攻楚方城,取唐未。趙破中山,其君亡,竟死齊。魏公子勁、韓公子長為諸侯。九年,孟嘗君薛文來相秦。奐攻楚,取八城,殺其將景快。十年,楚懷王入朝秦,秦留之。薛文以金受免。樓緩為丞相。十一年,齊、韓、魏、趙、宋、中山五國共攻秦,至鹽氏而還。秦與韓、魏河北及封陵以和。彗星見。楚懷王走之趙,趙不受,還之秦,即死,歸葬。十二年,樓緩免,穰侯魏冉為相。予楚粟五萬石。
    十三年,向壽伐韓,取武始。左更白起攻新城。五大夫禮出亡奔魏。任鄙為漢中守。十四年,左更白起攻韓、魏於伊闕,斬首二十四萬,虜公孫喜,拔五城。十五年,大良造白起攻魏,取垣,復予之。攻楚,取宛。十六年,左更錯取軹及鄧。冉免,封公子市宛,公子悝鄧,魏冉陶,為諸侯。十七年,城陽君入朝,及東周君來朝。秦以垣為蒲阪、皮氏。王之宜陽。十八年,錯攻垣、河雍,決橋取之。十九年,王為西帝,齊為東帝,皆復去之。呂禮來自歸。齊破宋,宋王在魏,死溫。任鄙卒。二十年,王之漢中,又之上郡、北河。二十一年,錯攻魏河內。魏獻安邑,秦出其人,募徙河東賜爵,赦罪人遷之。涇陽君封宛。二十二年,蒙武伐齊。河東為九縣。與楚王會宛。與趙王會中陽。二十三年,尉斯離與三晉、燕伐齊,破之濟西。王與魏王會宜陽,與韓王會新城。二十四年,與楚王會鄢,又會穰。秦取魏安城,至大梁,燕、趙救之,秦軍去。魏冉免相。二十五年,拔趙二城。與韓王會新城,與魏王會新明邑。二十六年,赦罪人遷之穰。侯冉復相。二十七年,錯攻楚。赦罪人遷之南陽。白起攻趙,取代光狼城。又使司馬錯發隴西,因蜀攻楚黔中,拔之。二十八年,大良造白起攻楚,取鄢、鄧,赦罪人遷之。二十九年,大良造白起攻楚,取郢為南郡,楚王走。周君來。王與楚王會襄陵。白起為武安君。三十年,蜀守若伐楚,取巫郡,及江南為黔中郡。三十一年,白起伐魏,取兩城。楚人反我江南。三十二年,相穰侯攻魏,至大梁,破暴鳶,斬首四萬,鳶走,魏入三縣請和。三十三年,客卿胡陽攻魏卷、蔡陽、長社,取之。擊芒卯華陽,破之,斬首十五萬。魏入南陽以和。三十四年,秦與魏、韓上庸地為一郡,南陽免臣遷居之。三十五年,佐韓、魏、楚伐燕。初置南陽郡。三十六年,客卿灶攻齊,取剛、壽,予穰侯。三十八年,中更胡陽攻趙閼與,不能齲四十年,悼太子死魏,歸葬芷陽。四十一年夏,攻魏,取邢丘、懷。四十二年,安國君為太子。十月,宣太后薨,葬芷陽酈山。九月,穰侯出之陶。四十三年,武安君白起攻韓,拔九城,斬首五萬。四十四年,攻韓南陽,取之。四十五年,五大夫賁攻韓,取十城。葉陽君悝出之國,未至而死。四十七年,秦攻韓上黨,上黨降趙,秦因攻趙,趙發兵擊秦,相距。秦使武安君白起擊,大破趙於長平,四十餘萬盡殺之。四十八年十月,韓獻垣雍。秦軍分為三軍。武安君歸。王齕將伐趙武安、皮牢,拔之。司馬梗北定太原,盡有韓上黨。正月,兵罷,復守上黨。其十月,五大夫陵攻趙邯鄲。四十九年正月,益發卒佐陵。陵戰不善,免,王齕代將。其十月,將軍張唐攻魏,為蔡尉捐弗守,還斬之。五十年十月,武安君白起有罪,為士伍,遷陰密。張唐攻鄭,拔之。十二月,益發卒軍汾城旁。武安君白起有罪,死。齕攻邯鄲,不拔,去,還奔汾軍二月餘。攻晉軍,斬首六千,晉楚流死河二萬人。攻汾城,即從唐拔寧新中,寧新中更名安陽。初作河橋。
    五十一年,將軍摎攻韓,取陽城、負黍,斬首四萬。攻趙,取二十餘縣,首虜九萬。西周君背秦,與諸侯約從,將天下銳兵出伊闕攻秦,令秦毋得通陽城。於是秦使將軍摎攻西周。西周君走來自歸,頓首受罪,盡獻其邑三十六城,口三萬。秦王受獻,歸其君於周。五十二年,周民東亡,其器九鼎入秦。周初亡。
    五十三年,天下來賓。魏後,秦使摎伐魏,取吳城。韓王入朝,魏委國聽令。五十四年,王郊見上帝於雍。五十六年秋,昭襄王卒,子孝文王立。尊唐八子為唐太后,而合其葬於先王。韓王衰絰入吊祠,諸侯皆使其將相來吊祠,視喪事。
    孝文王元年,赦罪人,修先王功臣,褒厚親戚,弛苑囿。孝文王除喪,十月己亥即位,三日辛丑卒,子莊襄王立。
    莊襄王元年,大赦罪人,修先王功臣,施德厚骨肉而布惠於民。東周君與諸侯謀秦,秦使相國呂不韋誅之,盡入其國。秦不絕其祀,以陽人地賜周君,奉其祭祀。使蒙驁伐韓,韓獻成皋、鞏。秦界至大梁,初置三川郡。二年,使蒙驁攻趙,定太原。三年,蒙驁攻魏高都、汲,拔之。攻趙榆次、新城、狼孟,取三十七城。四月日食。王齕攻上黨。初置太原郡。魏將無忌率五國兵擊秦,秦卻於河外。蒙驁敗,解而去。五月丙午,莊襄王卒,子政立,是為秦始皇帝。
    秦王政立二十六年,初並天下為三十六郡,號為始皇帝。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,子胡亥立,是為二世皇帝。三年,諸侯並起叛秦,趙高殺二世,立子嬰。子嬰立月餘,諸侯誅之,遂滅秦。其語在始皇本紀中。
    太史公曰:秦之先為嬴姓。其後分封,以國為姓,有徐氏、郯氏、莒氏、終黎氏、運奄氏、菟裘氏、將梁氏、黃氏、江氏、脩魚氏、白冥氏、蜚廉氏、秦氏。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趙城,為趙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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